第五十一章
纪怀溪站在房间的镜子前，目光落在自己肿胀的双眼和泪痕斑斑的脸上，这的确是一副让人嫌恶的模样，他想。
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几十米远的那栋楼房亮着灯，窗户紧闭着，迟北杨从那里进去后就没有再走出来。
迟北杨的确对每一个前任都很慷慨，尤其是分手前后，甚至把这层楼的套间全部留给了他，依旧让他衣食无忧、宽裕度日，前提是，纪怀溪厚颜无耻地留在这里享受这些恩惠。
房间门被打开，纪怀溪下意识转身，看到了走进来的迟南桑。
不知道迟南桑是从那栋楼里出来，还是从公司回来的，整个人看着也异常地累，像处理了很多事情的大人，也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他看向纪怀溪，眼里带着初见时那股心疼意味。
迟南桑声音有点沙哑：“怀溪，我来陪陪你。”
纪怀溪对他苦笑，点了点头。
连迟南桑都没有替迟北杨辩护什么，沉默如同一声沉重的判决。纪怀溪已然明白，一切无可挽回，迟北杨的绝情，都是真的。
他真的很想再努力找找，是不是存在什么他不知情的苦衷。
没有。
希望渐渐破灭。
是他在自欺欺人。
感情已经深深投入，他眼下要面对的，是自己空荡荡的前路。
“怀溪，”迟南桑倒了一杯热水，陪纪怀溪坐在地毯上，“你放心，我现在有能力了，不会让你和阿晴重新回到那段日子的。”
纪怀溪眼睛很茫然，抬头问：“你之前说，给我开个诊所，让我做打算，是不是那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他顿了顿，说，“南桑，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迟北杨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他想要知道一个具体的时间点，让自己日后重温回忆的时候，把这个时间点后面的一切都统统隔绝，只保留他们之间最好的那段回忆。
迟南桑看着纪怀溪，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情人节那天后吧。”迟南桑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纪怀溪笑着抹了一把眼泪，喃喃道：“这么说，情人节那天，他说的都还是真的。”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可悲。
迟南桑感到喉咙有点干涩，说：“是啊，一切都变得太快了，很多事都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现在拥有的，不知道哪天就突然失去了。”
他何时试过这样悲观，这样转变也是突如其来，是迟南桑自己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短短数日，他逼着自己去接受，接受自己也逐渐失去了曾经的庇护。
“振作起来，”迟南桑抱了抱纪怀溪，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因此消沉，哪怕你就当做是为自己妹妹考虑。”
的确，纪怀溪想，他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活，很早开始就已经不是了，岁月馈赠了他一段短暂宝贵的时光，现在只是又没收回去而已。
只能说明，这些本就不属于他。
晚上十点多，纪怀溪独自走出别墅内，跟迟南桑说是去散心，迟南桑理解他的情绪，只是让他早些回来，毕竟还有自己在等他。
和纪怀溪在楼道间告别后，迟南桑重新回到了那栋新布置的楼房中。
一位模样年轻的男子在二楼房间门口处，似是在等迟南桑回来。
“凌医生，”迟南桑很小声地开口，“我哥睡了吗？”
凌凯神情沉重，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把门打开，别过身让迟南桑进屋。
迟南桑看到了蜷缩在床边角落的迟北杨，他的心瞬间揪紧。
他急匆匆走上前，蹲在地面上，“哥，会着凉的。凌医生不是说了手术前最要注意保养。”
迟北杨失魂落魄，看着迟南是哪个低声问：“他离开了？”
“他只是说出门走走。”
迟南桑把迟北杨扶起来，让他坐到床上，给他盖了棉被，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不可以熬夜，不可以伤心，”迟南桑哀求道，“哥，我答应替你瞒着，你也答应过我会配合做手术的，对吧？”
迟北杨沉默不语，他的沉默让迟南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在情绪的驱使下，迟南桑哭着冲迟北杨喊道：“你回答我！”
苦劝无果，又经历了说服自己的时间，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帮迟北杨演这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迟北杨可以安心接受治疗。
迟南桑接受不了这样的敷衍。
凌凯吓得冲进了房间，作为主治医生，他现在被安排在迟北杨的家中，进行迟北杨病情的日常干预。
“迟先生，把头抬起来，”凌凯劝说无果，伸手抬起了迟北杨的头，让他仰视着天花板，再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替他把眼泪擦干，向迟南桑解释说，“这样可以稍微缓解情绪，他不能再激动，你也要控制好自己的心情。”
迟南桑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凌凯对他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
看着一脸失去求生欲的迟北杨，迟南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转向凌凯，声音中带着绝望：“你快劝他去做手术，你说过不可以耽误的。”
迟南桑的心被恐惧和无助填满，他抱着迟北杨，泪水浸湿了眼眶，声音哽咽：“你答应过我的，你要是食言，我马上把一切真相告诉他。”
迟南桑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试图唤醒迟北杨的意识，因为他也走投无路了。
前段时间出现的症状，经过全身检查后，报告里显示，迟北杨脑部长了一个压迫神经的肿瘤，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但是手术的风险太高，迟北杨在听到医生建议的当时就完全否决了这个方案。
他不想在手术台没有尊严地死去。
凌凯便是他们去美国的那一周，高价请回来的主治医生，也是外面传言住进迟家的迟北杨的新男友，搬进迟家别墅之前，他已经签过了保密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