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次日一早。
纪怀溪随着迟北杨来到苏城最大的一间天主教教堂，迟北杨正式地把保管在教堂内部的骨灰盒交到了纪怀溪的手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了教堂的彩色玻璃窗，洒在宁静的殿堂地面上。
纪怀溪抱着骨灰盒坐在排座上，看着前方的十字架，陷入了深深的失神。
他那个粘人爱笑的小跟班，现在变成了手中这样轻飘飘的小盒子。
直到肩膀慢慢抖动了起来，迟北杨一直陪在他身边，把他的脸埋进自己衣服里，湿润的凉意从胸前透进来，迟北杨心脏跟着颤抖，抱着他说：“当时参与的两个保镖之一，其中一个已经被蓝彩音暗中除掉，另一个逃走了还在让人找，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他找到的。”
肇事的车子已经和那些监控一样被销毁，可当初纪舒晴是怎么死的，还有最后一份线索，而这件事一定要真相大白。
当初纪怀溪出事后，手机的紧急联系人仍然是迟北杨，后者拿回了骨灰后不敢擅自处理只能一直存放在安静的教堂内部。
每天都会有信徒到此虔诚祈祷，纪舒晴即便是没有回到他哥哥身边，在这片被信仰和祈祷所包围的土地上，她也能在这个安宁而圣洁的场所中找到安息之地。
“我想把她安葬在爸爸身边，”纪怀溪说，“阿晴很怕孤独。”
这个场景不是没有预想过，纪怀溪总会有涉足这里和未来面对真相的那一天，迟北杨轻拍着他的背，说：“好，我来安排。”
七日后就是近来最适合安葬出殡的日子，纪怀溪在外跟工作人员一起待了一天，所有仪式处理完回到家中，已经是傍晚。
寒假最后几日，贺浔言和迟南是也度假完毕回归，看到和好的两人，迟南桑忍不住高兴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贺浔言吻他的脸。
的确是他多虑了，贺浔言说的都对，他哥和纪怀溪的事情，他们自己就有处理的能力。
李逢和朋友来家里找迟南桑玩，加上小猫小狗的助兴，迟家大院热闹了起来。
难免触景伤情，纪怀溪如今看到什么都会想起纪舒晴。
想起她为了吃一块好吃的蛋糕去凑热闹的模样，想起她时常爱穿漂亮的小裙子跟众人拍照的身影，想起她作为小朋友享受哥哥姐姐们的宠爱的笑脸。
三月初，张姐给纪怀溪寄资料的时候，经过了大厅，迟北杨在喝咖啡之际瞥到了文件上面的字眼，他心里有了判断后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但是没有过问。
直到晚上，在外忙了一天的纪怀溪回到房间，来不及整理带回来的一沓关于择校的资料，把它们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迅速走进了浴室。
他和迟北杨其实还是分房睡的状态，和好以后纪怀溪提出的，而理由他没说明，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忙于自我规划，需要个人空间。
迟北杨当时为了便是自己可以做到给足他选择权这一点，点头同意了。
白天两人依旧亲密，但是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迟北杨说到做到，不会再让任何人监视他，给予了他信任和他想要的自由。
所以今晚他觉得，自己给的实在是过度了。
以至于纪怀溪要准备申请出国留学这件事，自己都还被蒙在鼓里。
纪怀溪洗了个热水澡，大概十五分钟后，穿了件黑色浴袍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迟北杨坐在资料堆一旁的床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明显在等解释。
纪怀溪心中微微一紧，感受到了对方压抑着的情绪，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墙边拿吹风机。
迟北杨耐心消耗完了，走过来夺走了他手里的吹风机：“进行到哪一步了？我给你选择权你就是这样用的？那我呢，我配有知情权吗？”
“offer还没发下来，一切都是待定的事。”
“我说的是这件事吗？你有出国的想法为什么不告诉我？”
纪怀溪沉默了一会儿，认真说：“因为我不认为这会对我们之间造成影响，它不过就像是出门吃饭打球这一类小事。”
迟北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小事你需要偷偷摸摸？你明知道我看重关于你的一切，你还瞒着我？”
“我的确没有主动告诉你，可是我没有瞒着你，”纪怀溪呼气，说，“我要是瞒着你，寄资料不会明目张胆地让张姐帮忙。”
“那就说说，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迟北杨抬起他的脸，用干毛巾给他他额上的水珠，“是怕我不允许吗？是认为我会是你学业上的最大阻拦？”
“不是，只是不想你为这件事操心，”纪怀溪慢慢地把他手里的吹风机拿回来，说，“我申请的是续读原来的学校，打算半工半读，若是提前告诉你了，我估计连实施计划的机会都没有，你一定会帮我提前准备好一切。”
可这样，并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他力所能及的，都不希望对方为他操心。
而纪怀溪说的没有错，迟北杨沉默了，若是知道纪怀溪仍旧存着想要回法国读书的念头，迟北杨甚至会把自己在国内的一切工作都停了跟去陪读。
“我的计划是一年内完成学业，可以的话，还会考研，毕业归来会在苏城找工作，”纪怀溪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所以分别对我来说，它占据的时间比例其实很小。”
“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吗？你不是为了躲开我？”
迟北杨对于这三番四次的意外横生，还心有余悸。
“我为什么要躲开你？”纪怀溪笑了一下，“我们之间，不是什么都说清楚了吗？再说了，凭你迟北杨的能力，我就算是躲到外星，也能被你捉回来。”
他要独立，要完成自己的梦想，要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他才能与迟北杨肩并肩，站在平等的恋爱关系之中。
而一个平等的关系，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处在不断解释和辩解的位置。
迟北杨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还在消化他们两人之间最低长达一年时间的异地恋。
纪怀溪的脾气他清楚，前者是绝对不会让他放弃自己的生活跟着前往法国的，哪怕他提出将自己的工作重心转移到那边，纪怀溪也会因为他的牺牲而感到沉重的心理负担。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们要见面随时都可以。”纪怀溪小心地戳戳迟北杨严肃的脸。
“担心你被人追走，”迟北杨脸上有些孩子般的委屈，“你人在国外，我防不胜防。”
“不相信我？”
“不相信！我都被你吃得死死的了，谁跟你似的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