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百味人生(3) - 颜色:中短篇小说 - 赵君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第16章百味人生(3)

元月的天气,中午有如中国的夏天。只是早晚有点秋凉之意,这时候阳光火辣辣的,我返回商会办公司,打开空调,先浏览了下今天的《华商日报》,上面有条转发的新华社消息,说的是去年中柬警方联合侦办的夸国犯罪团伙28人分别获刑,张晓东等八名罪犯被判死刑。这引起我的关注,这帮人曾经在金边作恶多端人所共知,他们绑架杀人,敲诈勒索而且是专门找中国人下手。案发的原因是因为绑架了扬州歌舞厅的3号小姐,向其国内的家人勒索了十万人民币后然后撕票,把该女残酷杀害并分尸抛到野外。结果这女子家属在国内上告,导致了中柬两国警方联手来侦破。最后把他们干的一系列恶性案子都牵了出来,其中还有一起抢劫灭门案,在乌亚西一住宅内残酷杀害一家三口淅江商人。阿东还跟我说过侦破他们的过程。我们商会当时还向中国公安特警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欢送宴。现在看来,这帮人终于伏法,在柬埔寨这个没死刑的国家还认为可以为非作歹,结果仍然是死路一条。不过,媒体把这位有名的3号说成是来柬务工的人员,这可以理解,做小姐也是务工,只是赚的钱多才招惹了杀身之祸。我看完这篇报道想了想一些做人的道理,看来人穷不行,有钱也不安全,所谓福兮祸所依,很多大老板有钱,但却失去了很多的自由,因为时时时刻刻要为生命财产担心,金边抢劫老板的案子也是时有发生,我看报道,中国,台湾、香港都一样。可是没有钱也没有自由,整日介为一日三餐操心操劳,谈得上什么人生的意义?人生有时真是几头为难,这里面有一个罪犯我认识,也是在蔡院长那里的认识的,我们都叫他大胡子,其实只是唇上蓄着一抹浓黑的八字胡,是山东人,三十多岁,身体强壮,宽门大脸长得相当帅。当时天天也在老蔡那里喝茶,知道老蔡有钱,就想着跟老蔡合作做生意,两人还开了个针织线铺,我去看过。后来他也是因为偷拿了经营的钱款,老蔡不干拆伙了。再后来就不见他了,直到这帮人被抓后,才听说他也进去了。他是不是参与了绑架杀人我不敢断定,但敲诈勒索这些是肯定有的。看罢这条报道后,点燃一支香烟,就又翻开李敖的《上山、上山、爱》来继续看。那女子和男子还在山上“谈情说爱”,李敖光是写这一段差不多也有十万字了,不管那男子和女子对话如何高雅,如何具有高级知识分子的水准,老实说,我看见的仍旧是一个男人如何想方设法占有这个女生的兽性,这个男人的确是个玩弄女性的高手,而我也同时看见了身为雌性的女人最终要屈服于雄性淫威的本性。这几章写得并不下流,可是读起来却觉得十分下流,不亚于我读过的中国古典性书《肉蒲团》,只是没有那个写得露骨罢了。当然,那书更是下流,明白的下流,赤裸裸的下流。所谓的蒲团是人们跪拜佛主和菩萨的草垫子,肉蒲团的意思就是人肉垫子,可见此书写得有多烂。古人说有志之士不为五斗米折腰,但上女人的时候,就必须得下跪,肉蒲垫子跪拜的不是佛主,而是人肉。看来人肉之身贵于佛祖,因为不是人人都信佛拜神,却是人人都得信性拜性。也许老天就是这样安排人生的,可是《上山、上山、爱》却用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说法来遮掩人物的性本能。其实越遮越显得烂,高品位的烂而已。《性的人》也算是名著吧,大江健三郎描写j最幸福的一段回忆就是在电车上把手伸进了一位姑娘的私处,而这姑娘并没有叫喊,反而紧闭嘴唇,眼睛就像舞台大幕降落下来闭上了。我当包工头时,听一位老哥说过对人生最直白的总结,他说:人生就是上面为嘴巴,下面为鸡巴,死了变泥巴。我看不论什么人,什么品位,说穿了都是一回事,人世间走一遭,好比戏台上唱一出戏,最终九九归一,所谓的高级玩笑或低级玩笑而已,因此过分地贪贪贪实在是没必要。那帮罪犯也是拿生命来开玩笑的角色,只是他们不但拿自己的生命来把玩,还糟蹋别人的生命和尊严,这或许也是人性本能的另外一种表现吧?有时候读烂书,真会引导人朝烂的方面去想,其实人世间有多少可歌可泣的平凡而又伟大的爱情故事,可惜这方面的书越来越难见了。

我正看着书,这时门被轻轻叩响了几下,我返脸喊:“谁,进来吧!”一转眼,跟着进来三个女人。一看她们有着几分恓惶脸色和她们的穿着,我猜是制衣厂的指导工,大概有什么事来找商会帮解决的。经过询问,果然是这么回事,她三人都在一家台资厂打工,老板突然开除了她们,两三个月工资没发,回国的机票也不给了。这些都是进厂时签有合同的。我看她三人都三十多岁近四十岁的年纪,一般情况下,这种年龄的指导工不多,大多是二十多岁显得充满活力的。我问原因,她们说是老板看年关要到了,故意找岔子开除了她们,这样可以省掉机票钱和来年的签证费,还说她们已经在这个厂干了几年了,没想到现在落到这个下场。其中一个还捞起手臂给我看,说;“赵总呀,我还被他的保安打,你看,手臂都是青的。”我说:“叫我赵秘书就好,我不是什么总啊总的……他为什么打你?”

“我们找他评理啊,要工资呀,我们说既然厂里不要我们干,我们也没办法,但你要给我们结清工资和给机票回国,可是他就不认账,说我们的活给厂里造成了什么损失。”

我说:“那么究竟是不是造成损失了呢?”

三个人有两个眼泪一涌,哭诉说:“他根本就是欲加之罪嘛,他说损失,那我们赶的货为什么全部经过人家验收发走了?成千上万的衣服,不可能没有一件不合格的,我们指导工一人要管上百名柬埔寨工人,有时看不过来,出了少量次品也是常有的事,这回他就是故意要撵我们走,我们三人几个月的工资和机票要他可省下一万多美元。”

我看着这三位,老实说,我脑子在快速地旋转着。我想,她们都是中国人,找上门来,不帮就显得我们中国商会太没面子了。帮的话,她们厂不是我们的会员单位,这种事我也曾遇见过,跟会长或理事们汇报只会给他们添麻烦,最后也解决不了。经商处一般也不会处理这类事,因为这种事到头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又不是什么中资企业和政府有关部门产生了什么政策性的纠纷。我想想就说:“你们厂的老板电话告诉我,我跟他说说看。”

她们就把老板的电话给了我,一边说没用的,那个人已经威胁我们了,说柬埔寨随便我们去告,告齐天也是这么回事,搞不好就找人把我们干掉。我还是拨通了那老板的电话。“喂,你是台发厂的孙老板吗?”

“是啊是啊,请问你是……?”听他的口气还瞒和蔼的。

“哦,你好,孙老板,我是中国商会,是这样,你们厂有三个女工,到商会来申诉,说是你开除了她们,扣了她们的工资,也不给机票让她们回国。我想,大家都是中国人,她们也在你厂里干了几年,不要太难为她们,省得她们到大使馆去告状就把事态搞大了,对你也不好,你说呢?”我故意把大使馆抬出来,看看他的反映。

不料对方的话音硬起来:“谁说我扣她们的钱的了?开了支票给她们,她们做不好活,我开除她们也是情理之中,至于机票,合同是要干满年,现在还没有到期,当然就不给了。”他这一说我有点懵了,反脸瞅着她三人,捂着话筒说:“他说给了你们的工资支票,有这事吗?”

三人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叫起来:“有,是给了,但是空白的,我们去银行拿钱还被人家骂了一通!”说着,其中一位把支票掏出来给我看了看,说:“这就是,你看,还有他的签名。”

我立即跟他通话:“喂,孙老板呀,她们说你给的支票是空白的,没钱。”

对方怒吼起来:“妈的,是的,本来我是给她们钱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她们的活做不好,货主不验收,我只好做了库存,你说她们的工钱还能给吗?我立即通知银行拒付了。”说着,对方啪地挂了电话。

我又反复问她们,是不是真的你们做了大量的次品,他才这样?三位女工立即叽叽喳喳喊冤叫屈,并且保证说,可以到厂里去查验她们这批货的报表和清关单,这些财务都有。是不是他说的那样。我看这不是简单的事,也不是我管得了的事,说白了,我也管不着。但是她们这情况咋办,都是中国女工呀,突然我想到了阿东,于是我说:“这样吧,我找个本地高级警官帮你们过问一下,看看能否有用?”

三位女工失望的眼神转而又充满了希望,我想想干脆现在就打给阿东,免得这事还要不停地来打搅我。于是我拨通了阿东,我问他现在有空没有,我有事找他。不想他答得很干脆,说是十分钟就到。阿东曾不只一次地对我说过,凡是与钱有关的任何事找他来处理,这就有关钱了,他是无事都要找事的人,他赚钱就是靠找事。果不然,稍会儿,他就来了。他穿着一身的内政部高级警员制服,胖胖身材和方圆的脸盘显出一种威严之气。三位女工见了他像见救星似的,我把她们的事简要跟他说了说,然后对三位女工说:“你们有什么申诉自己向他说明,他能帮你们。”

于是她三人围着他你一言我一句地把事向他说了,他看着她们手中的申诉信,说;“这样,你们把抬头重新写过,就写内政部国际刑警局。我把你们这事先备案,然后我调查处理,真是你们说的这样,我保证你们拿到钱。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

三位女工说:“哪我们怎么跟你联系呢?”

阿东脑子转得快,说:“你们跟赵秘书联系就好,我只需要你们把事情写清楚,把厂方欠你们的钱数写清楚,把空白支票复印三份给我。”

其中一个女工突然说:“老板还威胁我们,说他已经跟曹律师打了招呼,我们就是打官司也走不通。”

曹律师是金边有名的华人律师,我认识他,没想到阿东跟他更熟悉,三位女工拜托多谢的跟我和阿东告辞离开后,阿东便立即跟曹律师打了电话,并且跟内政部和移民局也打了电话,说的是柬语,说什么我不知道,估计就是为了这个案子能先做好铺垫。放下电话后对我笑说:“曹律师我说好了,叫我把她们的材料备齐,然后叫孙老板来谈,叫他给钱。他说有钱大家赚嘛。”

我心想,看来那位孙老板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偷鸡不得倒蚀一把米。我说:“不是听她们说曹律师是帮孙老板的吗?”

阿东说:“我出面的事,他就得帮我,因为他很多官司我帮了他,现在他得帮我,我们早就是合作关系,台湾老板不就是有钱吗?他们的钱从哪里来?跟你说,我不但要查孙老板,还要去查他们的股东名单,看看他们当中有没有国外犯罪史,真要被我查出个一二三,嘿嘿,哪就只有开支票才能摆平了。”

我不免有些后顾之忧,说:“阿东,我是把你当朋友哦,你办这案时千万不要把我扯进去,说实话,我不想得罪人,但又同情这三位女工。我也不要一分钱。”

他说:“你放心啦,不是叫她们写我单位的函头吗,她们是向我告状,不关你的事。”

阿东走后,我愈想愈觉得这事不太安稳,生活中很多事是“好心没好报”的,我可不要为这件事惹什么麻烦。阿东叫她们找我联系,我可不愿当这个马前卒,于是我拿起她们放在我这里的申诉,拨了其中一位电话,我说:“你们把材料写好后不要给我,直接给这位警官联系,告诉了他的电话号码。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明白吗?”

对方显然是商量了一下同意了,我再补充了一遍,叫她们不要再到商会找我了,反正我帮她们就到此为止。这样,我的心情才平和下来。稍会儿,手机又响了,一看是老蔡的,叫我马上到他那里一趟。老蔡的医院多年来一直是我们的理事单位,去他那里一为朋友,二为公事,也说得通。听他的口气比较坚决,我就去了。他家开着诊所,一眼就看见翁胖靠在一根躺椅上吊点滴,老蔡则和小马在茶台边喝茶说着什么。我一一跟他们打招呼,问翁胖犯什么病了。翁胖笑嘻嘻说:“小病,割了痔疮,消炎。”

坐下后,老蔡跟我倒了杯茶,说:“妈的,我现在又出问题了,你来帮我出出主意。”

我瞪着他半开玩笑说:“你的事怎么这么多?老太婆的事你给国内发材料没有?”

“发了,现在还没回音。我是直接寄给外交部的。”

小马说:“我估计是收到了,但他不可能直接过问这种小事,多半要转给大使馆来处理。”

我想想也是,说:“嗯,一般情况下都这样,国内许多上访人写给中央有关部门的材料,还不是九九归一回到了当地政府,有的甚至落到了当事者的手中。这在媒体也常常见到。”

老蔡叹口气说:“妈的,我也是老商会会员,商会都不能帮一点忙。”

我说:“其实商会也没办法,这牵涉到柬埔寨法律,会长他们也只是爱莫能助。”

老蔡说:“那起码也要帮我跟使馆说说,让使馆跟柬警方施加一点压力呀!为了关她,我已经花了两万多了,我是一分也不愿填坑了。”

我说:“等着看看吧,反正你也向外交部写了材料,看看会不会真能把她引渡回国。”

话题一转,老蔡说:“是这样,你看现在我家阿松跑了,搞得我焦头烂额。”

阿松是老蔡的大儿子,在医院做化验员,人长得高高大大,二十一岁。我吃惊说:“他跑了?为什么?”一边看看小马,他抿嘴笑着。

“说来你也不要跟别人说,老周想把他的女儿给阿松,他女儿天天缠住他,其实也都没谈,她每天盯着我家阿松像盯一只狗似的。阿松只要跟任何一个女生说话,来看病的包括在内,她都会莫名其妙的生气,昨天还当着阿松砸了化验室的几个试管。我今天是11点起床,昨天晚上病人多,没想到今天一早就不见阿松,刚才老周女儿又打来电话,一天都没到医院,我察看了他的房间,一个手推的行旅箱不见了,还有他的护照也不见了,一些衣服也不见了。”

“是不是回国罗!去广州的飞机正好是早上起飞。”

“也不太清楚,他起码要跟我和他妈打个招呼呀!”

“八成回国了,你可打电话回去问问看。他如果回去肯定要见到你爸你妈的,还有亲戚什么的。”

小马说:“我分析也是,他这么大的人,不可能失踪,他身上还有钱,肯定是回潮州了。”

我对老蔡说:“那这事你准备咋办?回国去找他?”

“我老婆急得哭了半天,她要回去找,不过,还得等看看是不是他真的回去了再说。”

“那医院不是缺化验员了?”

“是呀,就为这老周生我的气,你说,儿子失踪我们都够头痛了,老周还认为是我们家长安排,故意让他离开的。”

当天晚上老蔡没去医院,老周去了,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说起这事,我有心替老蔡解释,不料老周火冒起来,说:“你不要说啦,你能有我了解蔡大哥吗?其实我女儿又是不是嫁不出去,他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才叫阿松离开的,说什么失踪!老蔡就是做什么事脑筋太多,就说那老太婆骗他的钱的事也是,他不是不知道那个老太婆的为人,几年在金边骗了多少人?他偏偏要跟她合作,我都不止一提醒他,说那老女人一美元都不值,他却敢放那么多钱跟她合伙做生意。我告诉你,我分析这女人每次做的都是亏本生意,但是每次都骗老蔡说赚了多少多少,让老蔡有利可图,最后看做不下去了,才下手吃掉最后几笔钱。其实我也帮老蔡去移民局问过她,她就这样说的,说是如果放她她可以想办法还他一部份,二十多万的本金其实只有十来万。其余都是平时累积的所谓利润。我真不知怎么说老蔡这个人,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跟别人再说,他毕竟也是损失。不过,阿松这事搞得现在医院没有化验员,他可要负责。我说白了,也是看在面子上,要是别人这样耍我,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想到老周的身份,也不知送过多少人进监狱,我说:“那当然,不过,万一老蔡确实不知道这事,儿子跑了又被误解,岂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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