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二天是周末，不需要起早，今晚难得不用早睡，也多了一些和方舟予相处的时间。
晚饭方舟予没吃多少，握勺子的动作还是不太熟练，吃起来有些困难。光是吃饭就消耗了他大半体力，最后脱了力整个人歪在轮椅上，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何况他自己还感觉不到饥饱，被护工又喂了一点就摇摇头说不想吃了，坐在餐桌旁边等着吕泊吃完，抱自己进浴室洗澡。
这段时间被照顾得不错，抱着方舟予都觉得他的身上长了点肉，不至于像从前一样抱着都感觉瘦得硌手。只是看着依然很瘦，尤其是胳膊和两条腿。不过受伤了十年，肌肉已经萎缩殆尽，无论怎样锻炼也难恢复到和正常人的身体差不多了。
瘫痪的身体没劲，一没东西托着就会往下坠。横抱不适合方舟予，吕泊抱他永远都是像抱小孩子一样竖抱。一只手托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手稳稳地护着他脆弱的脖颈，还要不时注意挂在他脚上的鞋子会不会掉下来。
浴室已经放好了热水，吕泊试了一下水温，把他抱进了浴缸。打算用湿毛巾给他擦身体，低头却看见方舟予闭上了眼，眉头微微蹙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有点晕。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的身体受不了体位的突然变化，即便动作放得再慢把他抱起来都容易让他低血压，要缓很久才能缓过来。
扶着方舟予让他在浴缸里缓了一会，那张苍白的脸才渐渐恢复了血色。两条瘫痪的腿漂浮在水面上，加上足下垂，乍一看交叠在一起的两条腿像是一条人鱼尾巴。吕泊帮他把两条腿摆好，给他身上抹沐浴露。
实在是没有办法坐稳，抱着方舟予又不方便给他洗澡。吕泊干脆把他的两只手放在自己肩膀处，让他环着自己的脖颈。说是环着，其实两条胳膊根本没有力气，无力地垂在吕泊的背上。方舟予的下巴抵在吕泊的肩膀处，头发蹭得吕泊的脖颈有些痒，像是有只毛茸茸的小猫搁在了肩头一样。
抹完沐浴露，吕泊开始用湿毛巾给他擦拭身体，感觉埋在自己肩头的那颗脑袋动了动，接着就听到方舟予气血不足似的说了句这样有点累。
“好了……很快就好，一会就抱你出去。”
将泡沫冲干净，吕泊哄了他两声，把他慢慢抱起来，用浴巾裹住。纵使动作已经放得够慢，方舟予还是闭上了眼，又觉得眼前晕乎乎的，蒙黑一片：“晕……慢一点……”
抱到床上给方舟予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抹了一些身体乳，才开始给他穿衣服。方舟予这段时间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盖住了大半额头，一些头发已经被吕泊别到了耳后，但还有一些还是垂在脸颊边。穿完衣服，吕泊也躺下来，摸了摸他后颈有些长的发尾，将他揽在怀里亲了亲：“头发有点长了，明天剪短吧。”
“嗯……”
方舟予没意见。自从受伤后，平常自己的身体都是靠别人打理，一般别人说什么他都会同意，很少有自己的主见。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怕自己控制不好会弄脏理发店的座位，想了想还是说：“不出去剪……”
“好，不出去。”
吕泊对他百依百顺，宠溺地吻了吻他鼻尖。伸出一只手把他的眼睛盖住，遮住方舟予的视线：“休息一会，明天给你剪头发。”
“嗯……你去洗澡吧，一会也早点睡。”
吕泊用手遮一下他的眼睛方舟予就配合地乖乖闭眼，手拿开了眼睛也没有睁开。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样子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小泊，每天都很累吧……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但你如果心情不好了，想和我聊天，我愿意陪你聊的。”
“好。”
被这番话语抚慰到，吕泊笑了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宝宝，早些休息。”
有些情绪没有表露出来，在心里面藏着，可也总会有流露出来的时候。夜深，吕泊还没有睡，他的手复上方舟予的后脖颈，去摸那一条有些凸起的算不上好看的疤痕。莫名难过，也莫名心脏涨得酸痛。
还没有睡，是因为知道方舟予夜晚神经会疼，是因为知道他每晚都会做噩梦，会从梦中惊醒，或是知道他抑郁症可能会发作。虽然方舟予最近的状态相比起以前好了很多，但也难免会有这些时候。
方舟予已经睡得很熟，睡颜很安静，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来，在脸颊上投出一小片阴影。吕泊望着那张脸出神，在心里叹了口气，将他轻轻搂在怀里。
抑郁症好起来需要一个过程，不仅需要方舟予自己能够乐观面对生活，更需要作为家属的他对方舟予的爱与照顾。
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他们彼此能携手去克服困难。着急想未来做什么呢？好好过好当下，和方舟予过好每一天，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次日一早，吕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蹭醒，睁眼就对上罪魁祸首的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方舟予的手还搭在自己脸上，被吕泊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使了点尽把手甩回胸口，在胸前虚虚地勾着，解释道：“对不起，我想摸摸你的脸来着……手指展不开，只能蹭……是把你弄疼了吗？”
“没有。”
吕泊觉得他可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他。眼睛弯了弯，故意逗他：“为什么想摸摸我的脸？”
“……”
见人耳朵又开始泛红，已经不愿意开口说话。吕泊逗够了，把他抱起来：“好了，起床了，一会给你剪头发。”
早餐吃完，吕泊在客厅里已经准备好了剪头发的工具，帮方舟予把轮椅的椅背放倒一些，对着镜子开始帮他剪。
其实这种事情让护工来就行，只是护工今天不在，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下手。吕泊照着镜子用剪刀在方舟予的头发上比了好几次，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起来合适的位置，剪完之后却发现比剪之前比得还短了一截。刘海现在看着有点参差不齐，也就只有方舟予的这张脸能撑得住这个发型。
感叹理发师的工作不好做，让方舟予照着镜子看了一眼，问他剪这么长合适吗，会不会有点短了。看见方舟予犹豫了一会，说，不短，可以的。过了一会又补充一句，短了也没有关系，以后会长长的。
“那要不把剩下长的头发也剪这么短吧？”
吕泊没听出他话里的委婉，见人认可了这个长度，认真询问。
“不了……”
方舟予用手腕抵着电动轮椅的操纵杆，将轮椅往前开了一点，试图逃离：“我还是等护工叔叔回来给我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