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出院之后日子恢复了往常，吕泊像从前一样照常上班，只是加班的次数和上班的天数不再像以前一样多。常常一下班他就赶着回家，只要工作忙完，能抽出一点空他就待在家里陪方舟予。

被精心照顾着，方舟予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甚至一些简单的事情都可以自己操作。能做的事情一多，吕泊就把他的复健抓得紧一些，领着人去康复中心复健。

以前因为方舟予的眼睛看不见，每次去康复中心复健都只能是被动的，任由医生摆弄着他的身体，给他身上扎针按摩。现在视力恢复了，就可以多增加一些康复活动，例如堆积木，抓一些细小一点的东西等，提升一点做精细动作的能力。

复健的时候方舟予总是很乖，也很好脾气，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嫌累。哪怕在他以前抑郁症严重的时候带他去复健他也没有一次说过不去，因为他知道复健的开销不小，因此也不想浪费钱，总是很听话很耐心地配合，让每一分钱都花得值得。

戴了腰托没办法让方舟予坐稳，只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坐得美观一些，不至于让他的腰背塌陷下去。方舟予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堆积木上，根本没注意到身体已经从轮椅上往下滑了一段，倒是吕泊很担心，坐在旁边用手稳稳地扶着他，生怕他摔了。

堆积木这种活动对小孩子来说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对于方舟予这种颈瘫的病人来说堆叠起三个却成为了一件难事。精细的动作他做得很困难，脊髓神经断掉了，身体不受他控制，根本听不了大脑的指挥。使出了全力才将胳膊勉强擡起一些，接着又用了点力甩了一下手腕，让扁平的掌心蹭到积木，再用萎缩了的虎口堪堪夹着积木把它叠上去。

积木掉了也不恼，又很好脾气地把掉了的积木重新夹起来。掉的次数多了，他就干脆换成两只手，将积木夹在两只扁平的掌心之间，耐心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吕泊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费劲地夹着，用湿巾给他擦了一下额角的薄汗，又用指腹帮他擦去因为专注嘴角无意识淌出的口水。

“歇一会，一会再练。”

方舟予不嫌累，吕泊看着都觉得辛苦。一个小时这么练过去，方舟予的脸色都是苍白的，耳尖泛着红，气喘得都不匀了。

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吸了会氧，等方舟予稍微缓过来一些又把他抱起来给他减压。练得专心，一小时保持一个姿势没动，方舟予的裤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一片，吕泊把他抱到护理床上换纸尿裤的时候方舟予的两条腿都在微微发着抖。

但不得不证明坚持有效，连续好几个星期都坚持带方舟予上康复中心复健，方舟予做精细动作的能力明显比以前提升了很多，虽然还是做得很费劲，但失误相比起刚开始做也减少了好几次。

能做的事情一多，方舟予就不想总麻烦别人，他从小就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于是心中总盼望着自己能早日学会自理，不给护工叔叔和自己的爱人添乱。

状态好一点的时候他会和护工要求自己吃饭，即便每次还没吃到几口手上就会脱力，抖落出来的粥比吃进嘴里的多，弄得餐桌一片狼藉，剩下的粥还是得由护工喂他。但能自己吃几口方舟予的心情就会很好，觉得自己离好起来也剩不远的日子了，不过他还是不想给护工添麻烦，极少主动要求自己吃。

“今天试一下自己吃？”

吕泊朝他笑了笑，坐在了方舟予旁边，给他的手上戴助力手套。他是不介意餐桌弄脏的，弄多脏都没有关系，反正后面可以收拾。包括护工其实也不在意，只是他每次问方舟予要不要自己试一下的时候都会收获一个摇头，和一句温柔的“算啦”。

每一根萎缩的手指都紧紧地蜷缩在掌心，给方舟予戴助力手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把他长久缩在掌心的手指捋直，再慢慢地塞进手套里。吕泊给他戴手套的时候方舟予就安静地看着，等到吕泊擡起头看他的时候他又把脑袋偏开，垂下了眼睛。

吕泊无奈地轻声笑了笑，把他抱在怀里，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心，不加掩饰地拆穿：“每次要偷看，看了又害羞。”愣是把怀里的人逗得耳尖都烧着红，方舟予抿了一下嘴唇，不自在地转移话题：“吕泊……我们吃饭吧。”

做精细动作的能力提上来，握勺子也比以前更稳了一些，不至于像以前一样饭没吃到嘴边手上脱力导致饭和勺子一块掉。方舟予的手握勺子的姿势和刚学吃饭的小孩子一样，是整只手握着勺子的柄，再颤颤巍巍地往嘴里送。

今天吃得确实比以前好不少，掉落在胸前的围兜和餐桌上的食物都没以前多，即便吃得困难也坚持自主吃掉了小半碗。手上脱力之后他就朝吕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说，好啦，剩下的你喂我吧。

“很乖，进步了不少。”

吕泊摸了摸他的脸，笑着接过勺子：“咱们好好复健，争取早点能生活自理。”

精细动作提上来之后吕泊给他买了部手机，方便平常自己上班或是不在家的时候和他联系，耐心地教他怎么打字，怎么发信息，用微信。十多年看不见，加上出生的地方算不上发达，脱离了时代太久，可好在方舟予聪明，学东西快，教他两遍就学会了。

于是平常上班的时候有时能收到方舟予的信息，每一条都不长，就短短几个字。比如到中午的时候他会发“你吃饭了吗”，晚上快到下班的点的时候他会发“什么时候回来呢”。如果要发长一点的句子的时候就能看到聊天框上方会出现很长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或是有时方舟予会把很长的句子分成两条信息发，但两条信息之间间隔的时间会很长。

这怪不了他，方舟予打字慢，手指展不开，基本上每次打字他都用指关节慢慢地一下一下敲着键盘。偶尔还会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字母导致打错字，他还要按删除键然后重新输。

或许是觉得自己单纯发文字显得有些冷淡，方舟予最近习惯在打完一句话之后加一个表情。刚下了班，吕泊打开手机，就看见他发了一句“你下班了吗”，后面还跟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回了一句“刚下班，马上回去”，等到自己坐上车就发现对方回了一条“我等你”，后边又跟一个开心的表情。

隔着屏幕能联想到方舟予那张漂亮的脸，觉得他发这几条信息的时候特别可爱。吕泊的心情愉悦不少，一天的疲惫都消除了。回到家里看见他像往常一样乖乖地坐在轮椅上在玄关处等着自己回来，吕泊蹲下身，亲了亲他的脸。

“我好想你。”

方舟予费力地擡起一点胳膊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露出了一个温温柔柔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你一离开，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我们好久没见了。”

本来想无奈地回一句“宝宝，就小半天没见而已，怎么就好久没见”，但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吕泊没舍得说这样的话，将他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白瘦的脖颈：“嗯，我也特别特别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