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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海和赵家，带着卡米拉，在一条船上，船后面还拖着大船的半截船尾，誓约被刻在漏出的断裂龙骨上，作为联合的标志，毕竟几艘船还是一个整体，同时也让大家有个议事的地方。

后面的身影还是跟着，几艘船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过长。但那身影也只是跟着，没有追上来，也没有退出去，要不是那偶尔发出的嘶鸣，很多人都会忘记它的存在。

但现在，更严重的问题出现，天越来越冷了。虽然改变了好几次方向，但总是躲不开彻骨的寒风，海面甚至开始结冰，两侧的冰碴挤压着船体，吱吱作响，不时需要用长杆清理挡在船头的碎冰。更麻烦的是海上的鱼也少了许多，每天只能在冰面凿开的窟窿里，捞出为数不多的几条鱼来。

小船降低速度，慢慢靠近大船，李大海带着新出现的疯子，登上船尾。

这已经是第六个了，和前面几个一样，说要变成鱼，让大家跳进海里去。出现第一个的时候，李大海还没怎么在意，但后来其他几艘船也出现类似的疯子，都嚷着要变成鱼，准备往海里跳，就像是某种疫病，有扩散的苗头。因此为了防止传染，众人商议，将说疯话的几个人，都绑了起来，单独隔离在拖在后面的半截船尾。

“我们都是鱼，我们要变成鱼，才能活着，才能在海里活着。”说话的是陈望书，他就是第一个变疯的人，虽然他上船之前就不太正常。

其他几个人也都“鱼啊、鱼啊”的喊着。

李大海看着这几个人，到不担心会被感染，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有强烈的信念，就不会出现问题。这种信念，很大一部分就来自祖父李开来。祖父出海多年，最后能坐船回到山城，足以说明在海上是能活得下去的。

十几年前的晚上，刚刚回来的老祖父从睡梦中惊醒，突然起身抓住守在一旁的李大海，不停的喊着“山外人”，“出海”，还说什么“海水在燃烧”，之后就跑到土地庙待着，直到死也不曾离开过。对于什么燃烧的海水，李大海一直不太能理解祖父的意思，应该是远处海上某个神秘的地方。但对于“山外人”，李大海十分确定，要想出海，找个在城外草原上游荡的山外人引路是关键，既然他们能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活下去，那同样四处漂泊的海上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卡米拉就是李大海认定的海上引路人。

李大海看了看身后的那匹黑马，虽然最近少了不少吃的，但毛发还是乌黑油亮。

为了保住这个引路人，李大海和她结婚生子，毁大坝引海水入城，与自己的亲哥决裂，才最终让她来到海上，可现在看来，卡米拉虽然不再疯疯癫癫，但引路的话……李大海有些弄不清楚，是哪个方面出了问题。

“啊啊啊……”

原以为那几个疯子又在喊的李大海，转过头才发现，是小船上的人，边喊边把头探向海面。

李大海向水下看去，阳光透过海水，斑驳地洒在残垣断壁上。青灰色的石墙长满海藻，墙上的浮雕已经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纹路。更深处，顺着覆盖厚厚贝壳的台阶，就能看到一座神庙样式的残垣矗立在废墟中央，巨大的石柱依然挺立，但柱顶的横梁已经断裂，散落在周围。

这是一座城，很早就被海水淹没的城。李大海还在惊叹时，海面的平静被“噗”的一声打破，转身看去，陈望书正站在船舷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跳入海中，还剩下的三个人依次起身，做着同样的动作。

最后，被捞起来的，只有那本陈望书一直在写的《史录》。李大海翻开最后一页，上面模糊写着“吾等终将化为海中鱼”，一股寒意没过头顶，这是李大海第一次对大海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