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所谓伊人（四）
第74章所谓伊人（四）
沿河而上,庄子坐落于沱沱山中，山顶上有古寺名曰“小隐”。香火并不鼎盛，传闻中姻缘特灵,偶有山下农夫村妇爬山来此烧上三炷香,日常倒是十分清幽，供奉稀少,受孔氏的照拂颇多。
为了让二位少男少女放心地闲逛，寺庙里早做了清场，幽静之中，更添几分不自在的冷清。
陆旭跟着她身后,孔嘉背着手,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寺庙。
归元大陆上的人界,其实与地球上的古代是十分相似的。因修士轻易不得在凡人面前使用术法,而能够流落至凡间的法器也十分有限，一般不过是子母螺佩那等毫无攻击性,只用于日常生活便利的物件。大多数人不会深思这等物品背后的寓意，只是到手便用就是了。
仙法真正带来的优待，被局限在了相当小的范围内。譬如云墟大试，其实能够参与者，也多半是世家后裔。平民中哪怕有身怀仙缘之辈,能知道大试并参与,继而崭露头角成功登仙的可能性极低。
多数人对于仙界的认知，就如同古代华夏对于九重碧落的幻想一般,停留在虚构层面。
他们压根想象不到，原来所谓的仙人与魔头,都与“凡人”生活在同一地平线的大陆之上。
这座寺庙不过三进小院，屋檐雕得古朴厚重,檐下悬着铜铃，风吹过，一阵低沉悦耳的轻响，揉碎在古树森森的凉风里，使得孔嘉的心难得有一瞬轻松。
后院处生着一棵参天古树，几乎荫蔽了大半的空地，纵使烈日炎炎，置身其下，依旧浑身清凉。
树上有数百根红绸随风飘荡，新旧不一，有那早被雨水与阳光带走了颜色，只剩一层惨淡褪红的，看得出原本是上好的丝绸，否则不足以保存到今日。上边写着：愿天下太平，南征早归。
大概能看出来，这是百年前的旧愿，如今天下承平，也算得偿所愿了。只是不知曾被人挂记着，希望早日归家的那人，究竟平安归来了没有。
近些的地方，也有崭新的红绸，用料与字体同样考究，写的是：希望能觉醒仙缘，不要做婚约的傀儡。
十分熟悉的愿望，不过孔嘉在卧室里见过孔葭的字体，并非这般写法。说起来，这字体倒是与她有些相似，只是她惯用硬笔，但此字显然是以毛笔写就。
陆旭似乎向她投来淡然一瞥，孔嘉便也回视过去。
他便不再多言，顿了顿问道：“听说此树许愿极灵，孔姑娘若有什么愿望，或也可挂上。”
孔嘉笑了笑，然后摇头。
愿望么，当然有，而且从始至终只有那么一个。
她要回家。
“我没有愿望。”孔嘉反问道，“你呢？五皇子，你有愿望吗？”
时渊目光微凝，除蝼蚁之外，普天之下，何人何物没有愿望？就连走犬，亦会为着多一口吃食而摇尾乞怜。
他不信孔嘉没有愿望。
但她不肯说，其又奈何。
听得她问起自己，时渊迟疑了一瞬。按陆旭的性格，或许该答些富贵闲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答案，叹天气多变、满月难存，或是父母爱不足、朋友心难测云云。
可这一瞬，一种强烈的冲动扼住了他的喉头，让他产生要为自己说点儿什么的冲动。
而他也便这么做了。
“我……我每逢此事，总是糊涂。”终究还是不够习惯剖白自己，时渊哪怕顶着旁人的面孔，亦说得十分模糊，“我不知该以何面目对她，不知该以何口吻与她说话。每每想好的腹稿，在众人面前，又被打回原形。”
孔嘉有些诧异地看向这位五皇子，她压根没有想到，他竟会与自己说上几句真心话。
但她转念又想，从这话中可以看出，五皇子大约早已有了心上人。如今他和“自己”被逼着相亲，想必也是无奈之举。或许他是想通过这番话劝退她，告诉她，自己并无此意？
孔嘉点点头，表示十二万分理解。
她的态度鼓励了时渊继续往下说，“我总是忽视她，伤害她，对不起她，可唯独不知如何弥补她。因此……倘使古树有灵，能聆得我思，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重新待她好的机会。”
他话语诚挚，孔嘉亦不免为之感动，没想到陆旭生得一副锦绣草包模样，内里竟是如此纯情的少年，这在天龙人陆氏一家里，实在是极少见的。
为了鼓励他，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对他毫无觊觎之意，孔嘉用力拍了拍陆旭的肩膀：“只要殿下以诚待那位姑娘，不再以身份之高下来对她，定然会有这个机会的！”
时渊转头，望进她深邃坚定的眼珠：“会有的……是吗？”
孔嘉给了他一个确信的眼神：“自然，相信我。”
时渊垂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怕自己的渴望太过灼热，被孔嘉察觉到异常：“嗯，在下相信……孔姑娘。”
……
从小隐寺归，至此，一日约会流程宣告结束，孔嘉精疲力竭回到房中。
幸亏徽姑尚且懂些适可而止、过犹不及的道理，明后两天乃是她自由安排的时间。
当然，以徽姑的心态看，即便是自由活动，她也是期盼着孔嘉能够和五皇子粘在一块儿的，可惜孔嘉并没有这个打算。
她如今的修为已经能不借助人偶符箓之力，在无尽灯的协助之下，自己捏出一个偶人来，只在逼真度上差了不止一点点。
不过无妨，她一早便会将生病的消息放出去，谢绝旁人送来吃食。届时只消以偶人代替自己躺在被窝里，最大限度降低能耗，便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即便有异，有探虚铃在，她也能第一时间赶回，绝不泄露自己的行踪。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孔嘉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在系统的提示下，她对于紫微尺的下落，终于有了些眉目。
鄢知意的父亲于五十年前在虞黎朝中作乱，继而被时渊所斩——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然而，原著中还有一条暗线，是到最后时刻才渐渐揭开。
女主能够成为此世战力第一，仅靠浮光楼主夫人、魔界圣女、太虚宗弟子三重身份是不够的，她在人界仍然留有后手。
孔嘉得知这个消息时，并不意外，作为一部女主升级流爽文，自然要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牢牢攥在女主手中。
但同时她又难免生出一个疑问来：“系统，你就这么让我去摘了桃子，影响女主的事业线，难道不会对剧情造成什么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