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吐露
夜幕中,月华撒于庭廊,荇影交错,许芷进了兰芷院急忙去看落珠。
许琅、云旷在院外,看着许芷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云旷负手而立,“看芷娘子这般,想来今日于她并未受了伤害。”
“她不受伤害,我的妹妹们都好好活着,是我娘的心愿,那么也是我的心愿。”
许琅侧身道,“今日多谢你。”
“琅姐姐,不必言谢。”
许琅低头道,“岁竹院、琳琅阁顺路,我们走一段罢,我有事想问问你。”
“恭敬不如从命。”
许琅打量着身侧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不错,少年英才,人品贵重,也当成为我国公府日后的砥柱。
“你武习得如何了?”
“幸得二娘子指点,我愚钝粗顽,怕要许多时日才得以完全消化。”
“二娘和我讲过,你是天生练武的好才地,更难得的是,文采卓然却愿习武道,已是不凡。”
云旷浅浅低笑,行动举止莫不遵从礼道。
“琅姐姐过誉。”
许琅不如方才的冷肃强硬、句句是理,反而一脸笑意,“在国公府住着,若有什么要的,告知余妈妈即可。”
云旷拱手又谢,许琅虚抬道,“不必再谢,你是自己人,不要这般谦礼。”
“昨日,贵妃娘娘赏了方端石荷花砚台,爹爹藏有砚台颇丰,明日让余妈妈派人给你送去岁竹院。”
云旷惶恐道,“自我来了汴城,国公府对我照顾颇多,琅娘子亦时顾虑着云旷,时常赠一应用物,端砚贵重,我日后打算做一武将,恐怕不配用得上这般好东西。”
许琅宽慰道,“没什么,左右旁人用不得或是没有资格用到,子先,你若不用收起来也好,日后姎姎嫁过去了,她会算账,你让她用来写账算账好了。”
端砚这等珍贵之物,许琅全然不在意,甚至是让妹妹拿去记账玩,任谁听了都大惊失色,甚至嫉妒仇视。
云旷怔了怔,笑着摇头,却是道,“琅娘子爱重自家姐妹,果真是极善极好之人。”
分别之时,许琅看着寂寥月色,低声问,“他,怎么样?”
云旷心底诧异,“他是谁?”
“你师兄文清彦,我听芝儿说他是你师兄,你们近来在汴城四处游走,有几次与姎姎碰上,甚至芷儿偷偷往外走也是和你们一道去玩。”
云旷不好意思道,“师兄一向醉心街巷烟火,我们在一处并非拐带姐妹们,很多事确实足够恰巧,他不是坏人,我们也只是……想行侠仗义。”
许琅轻笑,月下牡丹香粉味阵阵,“他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我不是担心他教坏你们,你们还很年少,行侠仗义也曾是我的梦想。”
“梦想?”
“很久远的梦想,谁说汴城的贵女只能在后宅相夫教子,一辈子依附着儿子的争气、夫君的回心转意,这本就脆弱至极,事实是,儿子可能是纨绔废物,夫君更可能三妻四妾。当宫妾妃子有什么好的?行侠仗义不可以也锦衣玉食着着么?干嘛要关在笼子里追求幸福?”
说罢,许琅又神色低落几分,“其实我是鄙夷着我祖母的险胜,她是运气极佳之人,可她似乎也成为了真正的胜利者,我爹爹要听她话,娘亲要受她搓磨,一切都在维护她,可她就是对的么?她依附着祖父,我依附着太子,明知心底有不甘、有怨怼,可依旧只能如此。”
云旷一时之间只能怔怔地看着月下最华美的许琅说出最叛逆的词语,她整个人的高华仿佛也披上了月纱,如九天仙女一般耀眼夺目。
云旷后退几步,拱手道,“琅姐姐,今日的话子先不会对旁人说出来。”
许琅笑了笑,“芝儿说的不错,你这孩子足够知礼。”
月色低垂,许琅停步,“送我到这里便够了。”
云旷站在许琅的影子后拱手一礼,许琅消失在夜幕里,云旷也踱步快了些。
数日后,许芝正在草市闲逛,沈嘉珹正迎面过来,许芝见是他,心底纳罕今遭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又碰见这么个麻烦精。
许芝扭身,沈嘉珹一个快步挡在许芝面前。
“许芝,我在你眼里这般不堪么?你怎么见着我跟见了鬼似的?”
许芝很是无语,“沈中郎将,我与你不熟。”
沈嘉珹颇有些急切道,“你是不是心里还装着我?”
许芝大为不解,到底是何种厚的脸皮才能堆砌出这么个鸟人。
“就是、就是我问过了,你在北骢一向治军严明,从未听说过有豢养男宠的偏好,许国公府治家甚严,你绝非如此……芝芝,你在我面前如此展露,是因为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许芝捂住额头,“沈嘉珹,我与你不熟,就算真有这偏好,我不欲人知,谁又能知晓?”
沈嘉珹方才莫名坚定的眼神却愈发坚定,“芝芝,从前是我轻信了别人的恶言,才退婚于你,今日我绝不会动摇心意。”
“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
许芝气急反笑,“你凭何要和我重新来过?”
“芝芝,你年纪已大,汴城中大街小巷人人都恶称你女罗刹,恐怕只有一个我才能愿意对你不离不弃。”
许芝很是厌烦道,“那又如何?”
沈嘉珹有些慌张,“莫不是你不打算嫁人?”
许芝轻笑,“也未尝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