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低靡
薛徴百无聊赖,手中的糖吃完了,他还留着那根剩下的糖柄。
直到一个侍卫领着几个人将他拦住,“你可是薛徴,薛景略?”
薛徴双手环胸,懒意洋洋,“正是。”
“我乃巡按使魏大人手下侍卫桑珏,大人要见你。”
薛徴眉眼一挑,霎时冷了颜色,转身欲运功而起,被桑珏按住肩膀,“跟我走,否则大人还是会继续寻你。”
薛徴透着一股郁色,被桑珏牢牢绑了手腕,带离了街巷之中。
官家驿馆门口,带着帷帽的许姎身后是沉默着的虞山,虞山手里还抱着洛紫。
洛紫的脸透着羞涩,不好意思地埋入虞山肘臂内侧。
“好了,终于赶回来了。”
许姎舒了口气,将洛紫自虞山肩头扶下,虞山依旧一脸严肃,洛紫羞着不敢看他。
“四娘子,是我的错,没有及时赶到护住娘子,还请你责罚于我。”
虞山半跪在地上,神态谦卑,许姎想到是自己让他去成衣铺才没来得及赶去救人,他并无错,又怎能怪罪于他。
许姎虚探素手,“虞护卫请起,莫要自责,此事错不在你,无须请罪,况且你将洛紫抱回来,也是受累,还请回去歇息。”
虞山神色大动,看向许姎透出几分真挚之意,“多谢四娘子。”
进了院子,赶来的仆婢见洛紫受伤连忙扶她入了住的屋子,秋风习习,院子里依旧葱茏郁郁,时闻鸟鸣。
许姎欲踏入寝房,虞山在许姎身后低声道,“娘子不必担心,虞山是魏相公送给娘子的,娘子所做一切皆可放心,虞山必定不吐露半个字。”
许姎转头,见高大的少年护卫信誓旦旦道。
“多谢。”
毕竟她想做的事很隐秘,越多人知道越觉得奇怪,甚至细究之下把她当疯子,世上并不总是有薛徴这样奇怪的人。
公堂之上,魏泽甫端坐着,薛徴头一次见与蔡景分庭抗礼的魏相,其实若按理,在玉清宝箓宫时他随道玄将大淙大大小小的京官都看遍了,哪怕是京外诸路官员也会来拜访,可老头子也并非谁都能见到。
别人也不生气,老头子是官家身边的红人,炙手可热,捧他臭脚还来不及。
唯有魏泽甫怒斥佛道,只尊儒家士风,屡屡上书杜绝教类。
魏泽甫以巡按使的身份到来,行录囚之事,他的来意薛徴猜透了七八分,他拱手道,“魏大人,下官薛徴如今已不是江宁县县丞,若是为那两桩案子来,请恕我没有半个字可说。”
魏泽甫依旧稳稳端坐,拿出薛徴的任官文书,“你出身微贱,并非进士出身而做了官员,不过一年,便从小小县丞做至朱勔身边的内河治史,成为他的副手。”
“怕是行淫恶之事才能至于如此位置。”
这话的恶意有如实质,衙役们的目光落在薛徴的脸上甚至都带了嘲弄和蔑视。
薛徴过分出众的面容搭配上他过于浅薄的阅历,很难不让人想想以色侍人之流。
薛徴面上不恼,只是慢悠悠道,“听闻魏相是能臣、忠臣,下官以为魏相当不在乎细枝末节。”
魏泽甫亦不动怒,反而笑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却投在朱勔手下,倒也是可惜了。”
“多谢大人赏识,只是各人有各的道。”
魏泽甫反手将桌案上的令牌掷于薛徴脸侧,他脸颊已经红肿起来可见力气之大,“你不过是一介蝼蚁,若本官真心要你死,朱勔也救不得你。”
薛徴眼瞳凝结着暗色,他低着头,嘴上却有几分讥诮不露于人前。
“大人想要薛徴做什么?”
魏泽甫满意一笑,站起来缓缓行至薛徴面前,“朱勔本是低贱商户,巴结蔡景做官,官家受其蒙蔽,封朱勔为转运使,他本就颟顸无能、砭察无德,运石中牵扯了无辜之人命案,你若为我探得消息,掌握罪证,日后在汴城之中平步青云,可愿?”
薛徴抬起头,满不在乎道,“下官在朱勔大人身边待到运石成功得以进封,大人必不会忘了下官的功劳。”
桑珏拽住薛徴衣领,呵斥道,“奸狗!不知羞耻!”
魏泽甫淡淡挥手道,“放开他。”
桑珏恨恨松手,推开薛徴,薛徴松松衣领,方才呼吸不上气缓了缓终于好了许多。
薛徴十分有礼,弯身拱手,“魏相大人,若无事,薛徴就自行离开了。”
魏泽甫摆手,薛徴自行转身离开,衣袍飘飞,十分潇洒。
“大人,这奸狗是朱勔心腹,不可放过啊!”
“桑珏,住嘴。”
薛徴出了院子恰好碰上熟悉的清丽面庞,一眼他就停下来,脸上还肿,却笑得蛊惑道,“许四娘子。”
许姎抱着专门给舅父熬百合薏仁糙米汤盅,也很惊奇会遇见他,下一刻她便注意到薛徴的右脸,红肿了,联想到薛徴如今的身份和魏舅父的立场,她无声叹了口气。
将汤盅交给守门的小奴,“听说舅父近来忙于事务,此汤于助眠有益,请替我送给舅父,我便不去打扰他了。”
小奴接过汤盅,“娘子放心。”
四下无人,许姎追步薛徴,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同我来。”
薛徴俯首看许姎,有些诧异,却被她跌跌撞撞拉着走,她带他要去哪里?
很快,薛徴就明白了,见年少的许四娘拉他去了后厨,此时不是饭点,她却寻了一只熟鸡蛋出来,纤白的手指剥壳,再拿出手帕包裹着鸡蛋,往他受伤的脸侧敷,伴随轻微的滚动,还有少女身上的桃粉香、吐出的细微气息,薛徴心间有点躁意挪开眼睛,落在她发鬓间的蝴蝶兰绢花。
薛徴有点贪婪地享受此刻的暖意,他余光瞥见许姎的专注,他好笑的想到,若是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见到她这样对一个非婚男子好,会不会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