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婚礼
这是童话的光照进了现实。8月31日,社交媒体上铺天盖地的,都是顾凌轩的婚礼。虽然大家最好奇的是那位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宇宙的新娘,但因为顾凌轩的干涉,网络上查找不到多少她的信息。
之前当然不乏蹭热度的营销号编出狗血故事,全都被采取了法律措施。影响力大的,进了局子;影响力没那么大的,也都被告上了法庭。在维护未婚妻名誉这件事上,经济成本根本不在顾凌轩的考虑之内。
婚礼当天,安保把婚礼举办地围成了铁桶,别说一般人了,就算是娱乐媒体的无人机,也根本接近不了酒庄。
新娘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化妆,婚礼前的晚上就住进了酒庄。新郎是个勤勉的人,即便在婚礼前那天,依旧在工作。身边亲近的人只知道他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却不知道他到底在书房里做什么。
本该“勤勉”的顾凌轩坐在黑色实木桌前,双手合掌,撑住下巴,盯着桌上一个绿色铁盒子出神。铁盒子看上去很旧,好些地方掉了漆,生了斑驳的铁锈。这盒子原先是装巧克力的,盖子上印着香榭丽舍大街。盒子里只剩下一块巧克力了,金色包装纸,他没拆过。巧克力不是给他的。
他小时候当然好奇过巧克力的味道,不止一次想要偷偷打开。可每次都会被发现,然后那个一向冷静知性的女人就会暴跳如雷,抢回巧克力,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又后悔至极,抱着他痛哭流涕,歇斯底里。
每年她都会在某一天,小心翼翼地拿出盒子,吃掉一块巧克力。一边吃,一边无声地哭。直到后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用微弱的声音央求他,让他把这盒巧克力带来给她。
她吃了一块,六个小时后,就离开了。后来顾凌轩才知道,那盒巧克力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吃完了,盒子里多出的巧克力,是她给她自己准备的毒药。她担心自己死不掉,所以多备了一颗。
巧克力旁边摆着几个小玩具,塑料小士兵,一盒象棋,一只蓝色千纸鹤。这些才是属于他的东西。
顾凌轩拿起那只千纸鹤,目光温柔,两只手摆弄着,让千纸鹤在他手里飞了两下,接着就像是对待珍宝一般,慢慢把它拆开,展平,又变回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纸。蓝色的纸面上洒着金色小星星,甚是可爱。
他旋开钢笔笔帽,笔尖在纸上悬停许久。他该留下什么话呢?我爱你?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或者跟她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她应该接受这一切,不要对他的过往好奇,不要回头,只要带着他的爱继续生活就可以了。好好地生活,和平地生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品尝一切她想尝试的美食,看一切她想看的风景,过她向往的人生。
只是希望她能原谅他无法陪在身边了。
顾凌轩决定好了一切,最后只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对不起”。写完后,他本想把这张纸又折回去,放回盒子里,但他突然顿住了。
必须承认,他有私心。他想要让苏玛丽记住他,哪怕自己不会陪在她身边,但也想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生命里;哪怕她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开开心心地去过自己的生活,也会在某天某个时刻,看见了一片蓝色的纸,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如此爱她。
他把纸对折起来,拿出书架上一本书,打开,塞在里面。那本书是《memorialdoconvento》,旁边摆着《万物静默如谜》。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两步,仔细观察着两本书。它们挨得紧紧的,任谁也看不出来其中一本里夹着一张秘密。这两本书里,一本是苏玛丽的,另一本是苏玛丽翻过两次的。或许呢,也许某天她突然想看书了,就会发现这个秘密,知晓他的歉意。
他把最后那块巧克力从盒子里拿出来,放进口袋,旋即把盒子关上,放回了墙上的保险柜里。柜门慢慢关上,墙上又恢复如初,那是一幅克林姆特的《向日葵》,一株硕大的向日葵茕茕孑立,被满地碎钻般的鲜花簇拥着。
蓝天之下,碧海之前,顾凌轩和苏玛丽在临海的酒庄里举办婚礼。
新娘还在化妆间里,作为新郎,顾凌轩站在草坪上,接受每一个到来的宾客的祝福。熟悉他的人都觉得诧异,因为他很少笑成这样,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今天是他的婚礼。
白京芮和林江一起来的。好友见面,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礼节,白京芮还笑嘻嘻地跟顾凌轩开玩笑,恭喜他终于走进了爱情的坟墓,成为围城里的人。林江要正经许多,递给顾凌轩一份礼物,祝他和苏玛丽百年好合。岳婳帮忙处理了暴增的网络言论,来得晚了一些。她自然给顾凌轩准备了一份礼物,但也给苏玛丽备了一份。
“岳律师果然会做人啊。”白京芮哼哼笑了两声。
岳婳今天心情也很好:“那当然,毕竟苏小姐将来也可能会成为我的客户嘛。”
顾凌轩拍了拍白京芮的肩膀,接受了好友们不同方式的祝福:“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嗯?还用你说?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白京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那是他作为新郎bestman的发言稿。
“谢谢,但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顾凌轩看着三个好友,道,“万一我以后出事了,你们要帮我好好照顾苏玛丽。她就拜托给你们了。”
三个人都一怔。因为顾凌轩的表情和语气太过认真,这话着实也不像是在婚礼时该说的,三个人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半晌,岳婳才开口问道,“是不是苏小姐还是没得到阿姨同意啊?那你放心,我们会尽可能帮她的。”
白京芮立刻顺着岳婳铺的台阶下,“没错没错。你别说得跟遗嘱似的。之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家苏玛丽,我肯定帮她找回场子,义不容辞。”
林江却是有些担忧,他不觉得顾凌轩不像是在开玩笑,皱眉问道,“最近是出什么事了?还是顾家有人又想要给你找麻烦?”
顾凌轩摇摇头,安慰林江,“没有,一切都很好。谢谢你们。”说完这句奇奇怪怪的话之后,他也没多做解释,只是笑着让他们别忘了。
婚礼在白色玫瑰和海风中举办,大提琴和钢琴演奏着和缓的乐曲。所有宾客见证了顾凌轩和苏玛丽爱的誓言。
婚礼之后,新娘先回到化妆间,换下繁复的婚纱,穿上一身珍珠色丝绸长裙。新郎先出现在了晚宴现场。宾客们有些入座了,有些还在草坪上聊天。服务生们鱼贯而入,在餐桌上摆上了前菜,给酒杯里倒上了酒。
一个服务生倒完酒,抬起头,突然看见新郎正盯着手上的东西发呆,一抹金色一闪而过。顾凌轩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对他笑了笑。服务生赶紧回了个喜庆的笑容,又低下头,生怕自己被误解为偷懒了。
顾凌轩把巧克力放在手心里,慢慢撕开了金色的包装纸。对味道好奇了那么久,他今天终于可以知道答案了。他放进嘴里,味道不怎么样。再好吃的巧克力,已经放了二十多年,那也没什么好味道了。
他忍不住好奇,她当时是怎么吃下去的?脸上全是幸福的模样,好似吃的是龙肝凤髓,而不是陈年巧克力。
巧克力外壳慢慢融化,苦涩的味道溢了出来,这是一种不属于巧克力的味道。
顾凌轩招呼一个服务生过来,要了一杯红酒。红酒刚落进杯子里,苏玛丽就娉娉婷婷地走来了。她一看到他,立刻伸直了胳膊,看起来很想从远处夸张地打个招呼。但已经入座的苏妈妈眼一瞪,苏玛丽立刻怂了,老老实实做个乖顺的漂亮花瓶。
苏玛丽慢慢走了过来,坐到了顾凌轩的身边。她刚坐下,就捂住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困了?”顾凌轩轻声问。
苏玛丽凑到顾凌轩耳边,悄悄说,“不怕你笑话,我太紧张了,昨晚我没睡好。”
顾凌轩看了她两眼,也凑到她耳边,“不怕你笑话,我也紧张。婚礼仪式之前我喝了两杯酒,壮胆。”
苏玛丽被逗乐了,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
“吃点东西吧。”顾凌轩道,“你早晨是不是什么都没吃?”
“那当然了!礼服那么好看,我不得再瘦点才行啊?!腰那儿收得太紧,我可是一直吸着肚子呢。”
“可是上回你说礼服挺合适……”
“唉,我当时以为我肯定能在婚礼前减肥成功呢。”
顾凌轩抚上她的头发,“减什么肥,你是完美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苏玛丽一边笑着说,一边往嘴里塞了一个芝士焗蘑菇。她觉得有些腻,赶紧喝了一口柠檬水,一抬眼,却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他看起来大概十六七岁,穿着一套西装,西装外衣上有校徽,看起来与婚礼现场非常不和谐。即便是哪位宾客带来的孩子,也不会穿着校服来参加婚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