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饶是护卫身强体健,也足足在人群里挤了半个时辰才挤出来。
“恭喜殿下,府上六位娘子尽数上榜!”
“是吗?”
“真的!”
秦琬脸上的欣慰的笑容刚现出端倪,便看到常宁几人欢呼着围了上去,刚从人堆里挤出来的护卫们见此情形立刻抛下刘溪逃开,只剩下她一个人重新陷入包围。
“若洛槐,”秦琬朝其中一个护卫招招手,“快让人回去报信,这样的大喜事,合该设宴庆祝才是。”
陆黄喜气洋洋地离开,秦琬又吩咐身边的侍女:“大学正式开课要到明年二月,也让被录取的学生有个回家报喜的机会,你回去告诉卫长史,让他给借住在别院的学子一人送上五匹棉布充作路资,顺便问问他们回乡时可有人同行,若是没有便联系商队带他们一程。”
卫奭收到秦琬让人传来t的话,看着笔下原定的给粟方案不由失笑,这可真是心有灵犀了。
高阳王府坐拥高阳这个棉纺织技术高地,库房里的棉布较之市面上的质量要高出一大截,即使用作权贵之间人情往来也不算失礼,一人五匹棉布听起来不算多,但如果乘上人数便是一大笔开支,难为殿下舍得。
既然此举是要拉拢人心,自然是要尽善尽美,摸清了秦琬额底线,卫奭再无顾忌,索性粮食与棉布一起给。
收到高阳王长史亲自带人送来的粮布,已经打算辞行的学子顿觉受宠若惊,哪怕是有意拉拢人心,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也实属少见。
“泉此番并未上榜,这粮布莫非是送错了不成?”易泉看着侍从抱进屋中一堆东西,忍不住问。
“郎君这话说的,难不成落榜了就不回家了吗?”
跟着过来的管事十分大气的安慰对方:“郎君就是见识少了,这考试的法子在高阳国施行都好多年了,落榜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明年再来就是了,何必如此自轻。我家两女一男,两个女儿从来不让我操心,偏偏小儿不争气,连着考了三年才考上高阳学院,虽说不如他两个姐姐仕途顺畅,但做个小官也足够糊口。以郎君谈吐才貌,不过是差了点运气罢了,来年必然能过。”
易泉惊讶道:“娘子三子尽数出仕,怎么还在高阳王府做管事?”
他大概是想说奴仆,顾忌对方的孩子方才换了个词。
“我闲不下来,跟着殿下来大兴还能见见世面,何乐而不为?”管事说着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况且殿下身边多青年才俊,我那两个女儿才德兼备,却迟迟不肯成婚,将来若能找个郎君这样的良人为伴,我便再无遗憾了。”
这话题转换的未免太快了些。
易泉:“……可惜泉已经婚约在身,实在无缘。”
见易泉神色不似作伪,管事这才遗憾离去,风中还隐隐传来些“为人老实”、“操持家务”之类的字眼,与易泉同住一个院落的学子忍俊不禁地拍了下的他的手臂,“易兄好艳福啊,方才若是答应了,岂不是连考试都省了,直接走高阳的人脉让人举荐反倒更方便。”
“人家哪是嫁女儿,人家是要娶夫郎,我若应下来,在后宅等着妻子给我挣荫封才是正理。”易泉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对方的美梦,“不过她方才的意思,倒不像与高阳王为奴。”
“易兄不知道?高阳王府的侍从都是良籍,高阳王同他们定了契,按月结钱,听说最短的是一年,但要是要紧的位置,时间便是五年起步,最长的是十年。我听别院的侍从说,高阳王府的侍女一边做工一边读书,竟有人也过了大学的考试。”
易泉摇头苦笑,这可真是,倒显得他越发无能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高阳王行事虽然迥异他人,却教人格外舒服。”那人问易泉,“弟有意往高阳求学,易兄要一起吗?”
易泉点头:“同去。”
他要去看看,被法尧先生斥为阴阳颠倒的高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如他们一般动了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这些考生已经无师自通了根据录取比例选专业,以及揣摩主考官喜好的技能,尤其是在贴出来的录取名单上写有籍贯的情况下,尚州三郡的出现频率高的吓人。誊卷加糊名的阅卷制度下,他们也无法违心指责那些出身高阳的博士偏袒同乡,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些博士曾在尚州授课,因而尚州的学生比他们占了先机。
尤其是农学院与医学院,这两个学派本就由高阳王一手扶持起来,自然由内而外浸满了高阳王的为政理念,他们若是想要走这两个学派的门路出仕,去高阳是最快的方法。
从大兴至高阳,快马不歇只需三日,只用两条腿走也不过半月,但这条寒门学子只凭才学便能出仕的路,他们走了上百年,才终于看到了些许曙光。
于高阳而言,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云岁显然不会让到嘴边的肥肉溜走:“高阳学院对尚州三郡的百姓免费,是因为三郡这些年负责了学院的经费,外地人要来,负责四季常服已是仁至义尽,没有让我们再负责食宿的道理,这是我与瀛阳与苇津商议过后定下的细则,卿只管将其贴在学院外就是。”
收费自然是要收的,否则用三郡百姓的钱养外地人,郡府也没法同治下百姓交代,但又必须顾及到真正的贫困学子求学的压力,毕竟秦琬这些年大力提拔寒门,她们这些早就追随在秦琬身边的老人看得格外清晰。
斟酌之下,云岁便以秦琬的名义提供了助学贷,只要对方能拿出户籍与加盖了家乡里正印章的证明书,就可以提供三年内的无息贷款,三年之后若是能进入太学,这笔钱便一笔勾销。
当云岁的处理结果送到大兴时,邵西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秦琬方结束今日的常朝,身上大红色的朝服在雪地中格外显眼,她将云岁送来的信件递还贾谧,两手揣进袖子里快步躲到了廊下,却突然停下脚步笑道:“我想起了一句话,用在此处或许合适。”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1]
贾谧顺着秦琬的目光看向空中,正是漫天飞雪似玉屑,将整座大兴城都笼罩其中。
冬去春来,寒暑几易。
建元十年夏,朝臣正如往常一般散值回家,却见一名骑士身负令旗一路疾驰而来,直到端门之前方才滚身下马,值守禁军立刻上前将人扶住,还未曾动身入宫,便又有一骑奔来,背后的令旗虽低了一级,却同样代表着紧急军情。
今日恰是秦琬随侍禁中,借着建元帝看军报的功夫,她低声吩咐宫人:“去请阳平王与王公入宫议事。”
“将朝中五品以上官员都叫来吧。”建元帝道,“今夜议完明日直接征调粮草准备出兵。”
太子是来得最快的,方一进来便下意识看向秦琬,见秦琬朝他摆摆手,便了然地点头,坐到了秦琬身边。
“匈奴铁弗部反叛,纵兵劫掠言榆二郡,又带着部众归降代国,代国如今新君继位急于立威,盛兵十万南下犯边。还有宋国姜晟,兼并了陆珲的军队,四月时北上攻燕,如今大败燕军,正屯兵淇门与燕军对峙,燕国派使者向我国求援,许诺割让武关以西。”
太子回忆了一下地图:“那岂不是洛州尽数落入我手?”
秦琬道:“可如今代国与铁弗部才是燃眉之急,国中将领倒是能调度开,只是两路作战不能僵持,必须有一路速胜才行得通,否则最先被拖垮的就是我国了。”
“燕国与我唇齿相依,必然是要救的。”
建元帝突然插话,秦琬神色自若的接了下去:“只是高祖时姜晟来犯,燕国便未曾出兵救援,朝中一些大臣目光短浅,必然想要借此再逼迫燕国退让。又或者说些宋燕都是大国,我等可任其相争,届时坐收黄雀之利之类的话,殿下切莫被他们说动了。”
王肃进殿时正听见秦琬的最后两句话,不由笑道:“怀琰这料人于先的本事,若是只用在朝堂上揣摩大臣心意,岂不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