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秦琬挥槊侧身险之又险挑开这一箭,没有让它误伤到身后的亲卫,这类专门破甲的箭头往往带有倒勾,一旦扎入体内,取箭时还会造成二次伤害,她可不想自己的人折损在这种事上。
见秦琬躲开,代王再次拉弓,秦琬注意到对方的举动顿时气结,这是把她当成软柿子了!
她给刘溪打了个手势,对方立刻会意,催马上前接替了秦琬的位置。
秦琬边退边将马槊竖起插进鸟翅环,而后一手背槊一手摘弓,特制的硬弓大箭射程较之制式弓箭长了一半,而同等射程之下,力道自然也不是代王手中那把自燕国走私的“强弓”所能比得,她一箭射出便将弓挂好擡脚一踢重新摘下长槊,双手盘舞砸飞了一个即将刺中观音奴的敌军。
代王眼见秦琬射出的箭矢从他上空飞过,嘲笑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根木杆砸到了脑袋,杆上的旗帜兜头盖脸将他蒙了个彻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吸引了在场之人的目光。
秦琬先是一愣,继而狂喜,居然有人的中军大纛(dào)[1]是脆皮!!
比她反应更快的是刘溪,她随便抓起一具尸体,割下对方头颅挑在马槊上来回奔走,并大声呼喊:“贼酋已死!降者不杀!”
张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大纛会自己折了,但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战机,紧跟着刘溪的脚步就开始造谣:“贼酋已死!”
秦琬只犹豫了一瞬,便放弃了上前斩将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对面的将领是谁,但能领这么多兵马,必然身份不低,以秦琬的想法,将人留下自然最好,留不下来也算不上遗憾,毕竟她的主要目的是解定北县之围,所以此前才没有特意对着对方大纛下手。
毕竟对方的护纛营也不是吃干饭的,到时候把自己也陷进去就不值了。
她听着周围代国士卒惊慌失措的呼喊,突然福至心灵,用鲜卑语喊道:“我军败了!”
鲜卑与匈奴多年交流,双方语言本就相近,否则不会出现宇文部这种换个自称就能冒充鲜卑的匈奴人。
因此秦琬此言一出,原本就六神无主的代国士卒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当即四散奔逃。
“穷寇莫追,将北面让开放他们走。”
代军人数远高于周军,若是强行将人堵住,对方拼死一搏之下反而会给己方造成更大损失。
但不下死手不意味着她不会组织部下扩大战果,当陆黄带着麾下士卒请求追杀敌军时,秦琬欣然同意。
“谨慎行事,追出五里即刻回来,若是三刻钟之内看不到你的人,别怪我军法处置。”
陆黄带着人兴冲冲的走了。
陆黄本名步六孤若洛槐,本就是早年逃难到高阳的鲜卑人,在语言相通的情况下,想要混入代军溃兵混水摸鱼可太容易了,他一面带着几个鲜卑老乡继续造谣打击敌方士气,一面给其余部下打配合收割溃军。
任谁被人当着面宣布自己的死讯都要气得火冒三丈,何况此时是在战场上,主将被杀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周军不知内情只当他是个寻常贵族,代军可是心知肚明,领兵围攻定北县的可是新继位的大单于!
新君出师不利生死不明,就算活着回去又能怎样?不还是要被叔叔们掣肘,与其在这里为了个已经毫无翻盘可能的大单于搭上性命,不如收拢溃兵保存实力,等回了王庭,才能保住自家在草原上的地位。
至于新君,死了自然一了百了,没死就是周人狡猾他们被蒙蔽了,对方不还是要求着他们支持。
但代王也不是全无忠臣,比如他的叔叔兼同母兄长拓跋悉卢便是一位。
出于对同胞兄弟的信任,代王此番出征命掌管大纛营负责自己及大纛的安全,眼见代王身边的护卫也有不少蠢蠢欲动,拓跋悉卢当即拔刀斩了数名想要逃走的护卫,暂时保证了代王的安全,并命人放倒旗杆,紧急维修起大纛来。
代王则亲自擂响战鼓,以此指挥麾下士卒组织反击。
此时便显示出人多的优势来,代王被围得密不透风,秦琬带着骑兵在外反复游走,却始终难以寻见破绽。
她倒是能直接冲进去杀出一条路来,但她的亲军本就是长途跋涉,来到定北县后为了避免被代军发觉,不曾修整便投入战斗,此时体力已近枯竭,根本无法与以逸待劳的代军相比。
若非她方一照面便破坏了代军后营的旗鼓,使得代国的后军士卒成了无头苍蝇,这场战事根本不会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她不能拿着士兵的性命开玩笑。
好在此时代军左翼又传来一阵喧哗,大批代骑慌不择路地冲了过来,秦琬当即带领骑兵让开一条路,张懋同样指挥着步卒摆出密不透风的防御阵型,以免被对方的溃兵冲散的同时又逼迫着代骑冲向大纛所在。
拓跋悉卢方才命人修好旗杆,还未曾将其竖起,便再次受到大批溃兵的冲击,原本严密的防护当即露出了破绽,秦琬觑空一箭射向代王。
不管对方是谁,年纪轻轻就能统帅数万人攻城,在代国一定身份贵重,且如今腹背受敌麾下士卒跑了一半的情况下,对方还能镇定地组织反击,t一旦放他回去,来日必然是一大祸患。
秦琬并不想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因而这一箭射出便紧跟着又补了一箭。
代王险之又险避开了第一箭,第二箭便随之而来,这一箭的角度极其刁钻,不论怎么躲都难免伤及要害,代王不及思量,下意识拽住扑过来的拓跋悉卢挡在身前。
特制的重箭将拓跋悉卢扎了个对穿,即使有血肉阻挡,带有倒刺的箭头依旧穿透皮甲,没入代王肩膀。
拓跋悉卢看着代王抓着自己的手,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苦笑,一手抵住对方完好的肩膀,用力往后一仰,箭头顺着拉扯的力道从代王肩膀中退出,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凹槽,而后又卡在了皮甲上,致使箭杆摩擦着拓跋悉卢的肩胛留下了一个血洞。
“走!”
这是拓跋悉卢倒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代王看着手中滑腻的血迹,神色有一瞬空白,但此时不是迟疑的时候,他将血往腰间狼皮上一擦,挥刀砍断肩上碍事的箭杆,果断下令:“鸣金撤军!”
大纛恰在此时重新立起,护纛营紧跟着代王的脚步且战且退,城外交战的前军听到收兵的金铎声,再回头一看,大纛直接往北去了!
任谁在前边打着仗突然发现主帅逃跑了也忍不住要骂娘,何况方才大纛已经倒过了一次,他们还能坚持作战全靠主将指挥有方,两翼的援军的到来也让他们心神大定,但现在其他人直接跑了,他们还留在这里干嘛?
再不跑怕不是要被周军包饺子了!
一旦心生退意,他们的攻势便慢了下来,幸而主将应对得宜,并未将撤军变成溃逃,他们一路稳步撤退,没有给定北县戍卒留下多少发挥的余地。
看着陆续汇聚到大纛之下的代军,秦琬吩咐张兴:“长庆,你带兵跟在后面清缴溃兵,超出二十里就不要再追了。”
“遵令!”
张兴带着麾下步卒离去,陆黄跃跃欲试又要请战,被秦琬瞪了一眼方才歇了心思。
“敬美带兵随我入城接手防务,韶音带人去将咱们埋的干粮挖出来,维泽留下打扫战场,务必将死伤名单统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