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大约是存了赌气的心思,建元帝批准得格外痛快,还不忘关心一下侄女。
“上巳那日你不是带着锦城她们去踏青了吗,她们可有相中的?”
秦琬微微摇头:“臣觉得那几个郎君都不太行,身量还没臣高呢,一个个装饰华丽,不像是会过日子的人。”
“怀琰你本来就高,年龄又比他们大,十二三的男子身量不及你实属正常。”
建元帝果断略过了秦琬对装饰华丽的吐槽,年轻人装饰自己试图吸引异性注意可太正常了,谁还没有个挂一身鸡零狗碎饰品到处跑的少年时光。
“陛下您不知道,臣瞧着他们,实在控制不住想要挑剔的心,一个个正值大好年华,却只顾着谈情说爱,像什么样子!”秦琬痛心疾首,“就该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去上学,每天从卯时二刻学到亥时二刻,七天考试一次,考试排名贴到学校墙上,最后一名的家长也别当值了,去学校陪自家孩子读书……”
秦琬话没说完,就看到建元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难怪你一定要让大学的学生参加旬试、月试、季中试、季末试与年试。”
原来是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也给撕了。
秦琬恼羞成怒:“臣在陛下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建元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没说话,但那目光透露出来的意思显而易见,你难道不是?
秦琬旗偃鼓息:“好吧,臣确实是这样的人。”
建元帝喷笑出声,秦琬同样满眼笑意:“陛下如今可畅快了?您还年轻呢,别总是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从秦氏几位长辈的年龄看,秦琬对建元帝的身体实在没什么信心,高祖年不过四十而崩,桓帝比高祖年幼,却还走在高祖之前,即使有积劳成疾的因素在,这寿命也短得吓人。
建元帝时常头疼的毛病她看在眼里,对方有意隐瞒,她也只当做不知道。但这个年纪就时常头疼,难免让人联想到唐高宗李治的风疾,心脑血管类的疾病哪怕在现代也是要命,秦琬可不想建元帝在她羽翼未丰之前就去世。
好在建元帝没有酗酒的习惯,日常饮食也并不偏好重油重盐高糖,甚至因为早年国库不丰,已经习惯了宫中清淡的菜色。国中政务又有秦琬与王肃、阳平王三个分担处理,他甚至每个月都能有空闲带着近臣外出游猎,这也使得建元帝的病情始终控制在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秦琬开解过建元帝便自觉功成身退,算算日子,赵洛也该拜访过卫氏与窦氏回来了,早点把清查隐户的事了结了,今年麦收之后还有大学的招生考试呢。
建元帝却拿着奏疏再也看不t进去了,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索性让人把奏疏分送给阳平王与王肃,让他俩自行处置,到时候他直接回来盖章,然后溜溜达达去了宣光殿。
自从秦琬回京之后,朝中事一桩接着一桩,建元帝已经有许久不曾白天出现在后宫,宫中嫔妃时常见不着皇帝,难免要找些乐子消遣。
如今太后越发不管事,皇后又是宽厚随和的性子,她们索性回禀了皇后,天天聚在宣光殿玩摴蒲,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卢夫人都时常跑来围观。
建元帝来时,韦淑妃正拉着卢夫人的袖子撒娇:“卢姐姐,您就行行好,救我一救,再输下去我怕是要带着女儿一并搬到降云阁,由王姐姐养我们两个了。”
王贵人还在一旁笑话她:“妹妹再输一局,不妨把阿蓁抵给我,再不行把自己抵给我也是一样的。”
“这可不成!”
韦淑妃说着便从保母怀里把三公主抱过来,一大一小两双的水汪汪的桃花眼一并看着卢夫人,几乎要把人迷得晕头转向。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卢夫人看到了一脸震惊的建元帝。
她一边给王贵人和韦淑妃两个使眼色,一边起身大声向建元帝问好,吓得一旁沉迷绘画的皇后手一颤。
幸而皇后是在填色,些许失误还能补救,她放下笔先发制人:“陛下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险些毁了妾一幅好画。”
建元帝丝毫不受影响,边看皇后的画边调侃:“幸而今日不曾通传,否则我还不知道皇后是这般为我打理后宫的。”
如今太子地位稳固,两人又已经夫妻多年,对彼此的性情都有数,皇后行事便越发随意起来:“妾打理后宫,满宫妃嫔和睦相处亲如姊妹,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建元帝环视包括皇后在内的四人,不得不承认,皇后说得有道理,韦淑妃都快把自己输给王贵人了,可不就是感情极好。
不过他今天来主要是来找皇后,打发走其他人便拉着皇后进了内室,临走前还不忘看了眼棋盘嫌弃韦淑妃的运气:“我都不敢和修多罗一起赌斗,训英今日在蕴卿面前撒娇卖痴,怕输了不止一日吧?”
“训英年纪小,自然玩性大些,陛下记得私下贴补训英些,”皇后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曾褪去,反而越发生动起来,“她真做得出带着人搬到修多罗处耍赖的事来。”
建元帝喝茶的动作一顿,怎么赌博的不是他,最后掏钱的却是他?
“我今日来是有正事要与皇后说。”建元帝试图逃避这个话题,“怀琰今日同我说,风俗一事大多上行下效,既然诏命女子晚婚,自然该由皇家先行。只是家中女孩总不好一直无所事事,便有意仿效宗室子在宫中进学的例子,将在京的适龄宗室女与公主召在一处进学。”
皇后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啊,妾虽在深宫,却也听说了花祭酒论及女子早育之害,实在让人闻之心惊。妾时常想着,阿蕴生阿菟时那般艰难,是不是也是因为那时年纪小。又不免忧心阿萌,若非有怀琰劝着阿萌,便是万一的几率,妾与陛下又当如何自处呢?”
建元帝面色讪讪:“当年确实是我委屈了阿萌。”
这话皇后自然不会附和,她只是拉过建元帝的手叹道:“妾虽不懂朝堂之事,有功必赏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便如阿琬,以怀琰的功劳便是另择一重号封王也使得,然满朝公卿又有几个不反对,陛下一直拖着也没见怀琰抱怨过,如今还是为了朝政四处奔波。堂侄女尚且如此,何况阿萌是陛下亲女。”
“陛下这话,分明是看轻了阿萌。”
“那罗延……”建元帝反握住皇后的手,神色动容,“我何幸得妻子如此。”
“族中女孩进学之事陛下只管交给妾,妾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将宗室女进学之事交给皇后操持,建元帝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来意,突然问皇后:“我难道真的亏待了怀琰?”
“亏不亏待要看怀琰自己怎么想,怀琰性子爽快,一向有什么说什么,若真觉得不满必然会与陛下说,才不会因此同陛下生了嫌隙。”皇后回答的滴水不漏,“反正妾是看不惯那些朝中叽叽歪歪的大臣,一个个妻妾成群,日子过得比陛下还潇洒。”
要知道建元帝登基之后连着几年放宫人出宫婚配,为此还贴补了一大笔遣散费给她们做嫁妆,后妃除去潜邸时就跟着他的卢夫人与王贵人,只有韦淑妃是登基后册封的,看姓氏就知道,这和秦萌的婚事一样是联姻。
而皇后抱不平的话也让建元帝心中警惕起来,奢靡之风决不可长。
至于秦琬,确实不曾对他抱怨过官爵之事,甚至格外细心的留意到了他的身体状况,并隐晦的做出了劝谏。
建元帝将今天秦琬察觉到他心气不平并用心开解他的事说了:“彼时姚景茂也在,却不见他看出来一星半点,可见这心意如何,只有在细处才能看出来。”
皇后心中翻了个白眼,姚景茂是建元帝潜邸时的臣子,她那时只是东海王妃,没有诸多避讳,曾见过这人几面。以她对姚景茂的了解,这人绝对不是没发觉,而是发觉了怕被迁怒,所以才脚底抹油跑得飞快,说不定心里还觉得高阳王没眼色呢。
“怀琰是女郎,自然更细心些,不过以怀琰如今的身份,只有旁人小心奉承她的,便是细心也细心不到哪里去。”皇后合理推断,“可见在怀琰心里,陛下不只是君上,更是长辈,所以才处处留心。”
建元帝只觉得皇后句句在理,简直说在了自己心坎上:“怀琰本是苦主,却还要反过来安慰我,女子清誉何其重要,她背地里还不知要怎么委屈。那罗延你说,我该如何补偿为上?”
怎么又牵扯上了女子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