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142章
把高句丽人礼送出境,梁琅找到个空闲就到了秦琬跟前,也不说正事,只是问秦烨的情况。
“齐王叔好着呢,正月里陛下为叔父加了太师,又推恩东海王与清河王,你还是想想你在高句丽搅风搅雨闹得边境不宁怎么和陛下交代吧,可别又让叔父去替你求情,万一勾的陛下又想起陈年旧事,说不定还要牵连叔父。”
秦琬也是被梁琅折腾得没脾气,能被各级官僚引为长史的大都是心腹,所以当初梁琅当丞相长史时四处蹦跶得罪了王肃也半点处罚没有,直到秦烨栽了才被丢去地方做镇将,结果他半点不知收敛,这么多年官职起起伏伏要不是自己本事过硬外加王肃已经出过气没再追究,早被踢回家种地去了。
秦琬在中枢时也尝试着捞过他一把,但很快他就又把自己折腾降职了,直到秦烨回国,建元帝终于又想起了梁琅这个秦烨心腹,这才有了对方出使高句丽的事。
本以为就是一桩寻常差事,没想到梁琅到了高句丽也要插一脚人家的王位争端,反而间接坑了周国。
梁琅对官职倒不怎么在乎,但秦琬提起秦烨他就不得不放软身段:“殿下回国不易,不宜再因臣与陛下生了嫌隙,臣厚颜请高阳王修书一封,务必要劝住殿下。”
真等他说这话再送信黄花菜都凉了。
秦琬道:“你不是喜欢高句丽吗,我将你添进了送往临漳的各郡官员名单里,以后你就是望平郡的太守了,望平不设郡都尉,你负责统筹军政,务必把那些心向高句丽的小部落给我处理干净了。”
留在她治下做郡守,秦烨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也就无所谓写不写信了,梁琅这才放下心,又琢磨起秦琬给他的差事,仔细问明了望平郡的范围后他直言道:“若是如此,还得防着扶余才是。”
“正是如此。”秦琬擡脚把地上的舆图抹去,“如今国中诸事方歇,若要全然使关东归心,少说也得到了十年,这期间其实不易大动干戈,高句丽境内又多山,如今打下来也不甚划算t,倒不如先让它乱着。”
乱着?
梁琅还以为秦琬的意思是即将继位的大王子治国水平不行,会导致高句丽国内混乱,不由点头道:“高句丽王命不久矣,其长子又不喜文事,这么瞧着,短时间内高句丽成不了气候。”
大王子为了王位不惜使国力受损,偏偏自己还没什么远见,从历史经验来说,一个又蠢又坏的领导者杀伤力是巨大的,秦琬又交代了一番她在辽东的布置:“辽东郡守原是我身边的典军陆黄,表字若洛槐,我已经叮嘱过他,凡事多与你商议,若你二人能守望相助,我再无东顾之忧。”
梁琅皱眉:“将鲜卑人留在辽东,会否被辽东的鲜卑部落挑拨生出异心?”
“若洛槐跟随我多年,断不会背叛。”秦琬说得斩钉截铁,旋即又补充道,“辽东郡都尉是先前襄平的副将鱼丽,你应该认识他。”
梁琅这才放心。
两人绕着临时安置南下百姓的营地转了一圈,一边巡逻一边沟通辽东二郡后续的安排,直到定下细节才各自归帐。
第二天秦琬又把辽东各方势力叫到一处开了个会,又把建元帝送来的五千匹绢分了分充作对阵亡之人的抚恤,尤其是各鲜卑部落的伤亡之人,更是由她的护卫亲自把绢送到了对方手里。
确定各方都安抚到了,秦琬才带着南下百姓的籍册匆匆返回房阴。
此时已进了四月,只看风景房阴也是一派生机勃勃,更何况还有各地赶来幽州考试的男女摩肩接踵,房阴百姓不知多少年未曾见过这么多人,反而稀奇的紧。
“卫别驾呢?”
属官答道:“近日城中人太多,各地风俗不一,冲突也多,卫别驾被人请去断案了。”
这中事可大可小,若是处理不慎极有可能会影响士子对她的印象,卫奭亲自去处理也说得过去。
秦琬又换了个人:“庆长史呢?”
庆破胡把高阳的生意交给张明月后就立刻追到高阳接手了高阳王府的事务,虽然因为久不在秦琬身边,一些关键事务还是由卫奭把关,但以房阴的忙碌程度,她应该还在处理文书才是,怎么也没个影子?
对此属官也有话说:“幽州各地农官送来的文书过于庞杂,毛户曹去了也忙不过来,庆长史便也去了。”
行吧,是她忘了还有这回事。
秦琬再问:“那申治中呢?”
这下属官终于知道了:“申治中在府衙处理公务。”
秦琬一路找到申骁所在的屋子,然后就被对方桌旁堆积如山的文书惊到了,忍不住问:“怎么都过去三个多月了还是这么多卷宗?”
她边说边随手拿起一份未批阅的文书看了眼,是某地都尉上报的当地豪强抗拒均田,派部曲伪装成土匪打劫已均田的百姓来恐吓试图脱离他的隐户。
“是各地农官与都尉报来的案子,多与当地士族有关。”
申骁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卫奭在高阳王面前没有半点客套,他现在不仅不想客套,还想以下犯上把桌上的文书全都塞到高阳王怀里。
幸亏府衙的桌椅按照高阳王的习惯换成了高脚样式,否则按照从前正坐的习惯布置,他的腿就不用要了。
秦琬放下手中的文书又拿起一份看了两眼,内容大差不差,只不过这个袭击的对象是负责清查隐户的官员。
她接连看了几份,这些士族闹出的动静于周国在幽州的统治而言是小打小闹,但对于当地百姓来说就称不上好了,其中判罚的力度让申骁这个才接触周国朝政没多久的人来负责实在是难为人。
她示意申骁给她让座,一边翻看申骁判过的案件一边问:“毅之先前都怎么判的?”
申骁看出了秦琬接手此事的意图,长舒一口气,解释道:“若未伤人命,便命其赔偿农户损失;若伤了人命,便诛杀首恶,附从者服徭役。”
“服徭役的上下期限呢?我国徭役通常会提供两餐,若是冬日还要尽量保证服役百姓取暖,他们因罪服役,若是也按照这个标准来,岂不是我们还要出钱养他们,这算什么惩罚?”
申骁一一答复的间隙,秦琬一目十行的翻看着他批过的卷宗,她的办公效率早在王肃的压榨下培养出来了,翻看卷宗的速度甚至让申骁怀疑她有没有认真看,但秦琬始终眉头紧锁,申骁竟然久违的感觉到了紧张,直到秦琬皱眉抽出一份卷宗,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个趁机强迫女童的,怎么也是服役?”
申骁对此案同样印象深刻,闻言立刻解释:“那男子还未成丁,又只是未遂,且女方已经年满12,不能算童女,所以才判他服役十年。”
“周律,男女12周岁以下为童,从女方生辰看,得到明年三月才满12周岁。”秦琬将周岁二字咬的格外重,提笔将申骁的判罚改成了黥面流放服役一条龙,再看向申骁时语气还算平和,“等这次选官考试结束,我会组织录取的待选官统一培训,到时候毅之也去听听吧,尤其是数术一道,在大周为官不通数术可不行。”
申骁听秦琬说女方明年三月才满十二周岁时就反应过来,因此对于秦琬后头的交代接受良好,他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旁的事就算了,以高阳王这用周律当选官标准的架势看,想在周国为官,还真得把周律读透了。
“这么短的时间,还只有一处错漏,若是人人都有毅之的本事,我就清闲了。”秦琬笑着夸了申骁一句,又问他,“除去这些,毅之还有别的事吗?”
这难道还不够多吗?
已经习惯了燕国从上到下摸鱼成风,申骁突然从秦琬的话里察觉到了一点不祥的味道,该不会这只是周国臣子的日常工作强度吧?!
他试探着说:“卫别驾体恤,并无其他公务。”
其他人普遍加班的情况下,申骁还只有正常的工作量,可见卫奭确实考虑到了他初来乍到不熟悉政务,让他来负责处理这些事应当也是因为申骁更熟悉幽州的大小豪强,能更好的控制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