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139章

秦琬听留守襄平的副将介绍完情况,皱眉道：“那一千步骑并未来寻我，正因如此，我才察觉异样。”

副将同样惊诧不已：“他们在辽东人生地不熟,不去找殿下又能去哪里？”

而另一边听完儿子科普又亲眼看到段、兰二部协从作战的薄奚法把秦琬的危险度往上提了好几层,表现在外便是态度越发恭敬：“辽东多野泽,一时迷失其中也是常有的事，不若由臣派族中之人四处寻找？”

“薄奚迟，你带着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琬态度t倨傲，在薄奚迟眼中却理所当然，不等薄奚法反对就领命离开。

薄奚法先是按兵不动，后又拼命救援,襄平守军不知内情,秦琬却把对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薄奚法现在是被迫从周,态度殷勤也只是想给自己捞好处,正因为这样，秦琬才必须要把他带上。

“卿久在辽东,留在后方岂不可惜,不妨率兵为我引路。”

燕国灭得太过轻易，以至于许多人心存侥幸,认为是虞侃指挥不当才让周国一举灭燕,周国只是碰巧捡了个便宜。

段兰贺三部已经知道了厉害，她又适当给出好处安抚,恩威并施之下不敢起刺，薄奚部却只有一个薄奚迟心悦诚服。更兼李秀身为老将却落入高句丽圈套,薄奚法难免有轻视之心，她若是不借此机会秀肌肉，薄奚法早晚要到了天去。

秦琬的语气不容拒绝，薄奚法也有意探一探她的深浅，遂答应下来。

“鱼卿守好襄平，我若三日不曾传信回来，你直接将此事报至房阴就是。”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就报给房阴，则是秦琬不想因为一个高句丽耽误了四月的选官考试。

高句丽自从被虞氏打得连祖坟都丢了，就一直没敢向西扩张，而是致力于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现在突然觊觎辽东，除去周国对辽东控制不稳，必然有旁的缘由。

至于是什么缘故，等她打赢了对面抓个将领来问问知道了。

鱼副将满心担忧，却不得不承认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这是最合适的安排，他想了想道：“殿下渡河击贼，臣愿率部为前锋。”

秦琬带的士卒还要去救援李秀，能节省体力自然是好事，她问：“襄平将士还有余力？”

鱼副将士气高昂：“臣等正欲雪耻，还望殿下恩准！”

刚来辽东几个月就在高阳王面前捅了这么大篓子，他们再不积极表现，哪还有前程可言。

他们才是大周的嫡系，岂能让一群胡人压到头上。

室水上是有浮桥的，但双方各控制一边，想要渡河就必须要把浮桥控制权拿到手，周军援兵赶来的消息并未瞒过对面的高句丽人，他们对浮桥的防守越发严密起来，连带着室水北岸巡逻的哨骑也多了一倍。

浮桥狭窄，与高句丽抢夺浮桥极有可能陷入拉锯，对急于救援李秀的周军而言并不是上选，鱼副将带着士卒潜行至室水下游，连夜搭了座浮桥以供大军渡河。

为掩人耳目，秦琬将旗帜尽数留在营中，甚至分出了五百人留在河北佯攻浮桥以吸引敌军注意。

“殿下，高句丽人意在辽东，围攻襄平的自然是主力，如今高句丽主力尚且不过万，总兵力至多两万出头，您为何这般谨慎，竟不肯正面接敌。”

薄奚法话里话外都是秦琬怕了高句丽，显然不理解自己儿子是怎么让秦琬忽悠的。

大敌当前，秦琬自然不会让这样的言论传出去影响军心，她嗤笑一声：“历来正面破敌死伤最多，以卿之意，是要我为了自己的威风不顾麾下性命吗？”

谁家打仗只会正面冲，肯定是能偷袭就偷袭，偷袭不了再利用战术营造局部优势以多欺少，哪怕两边直接对冲也要讲究个兵种克制，薄奚法这话倒显得没有常识。

偏偏对方让秦琬怼了还一副受教的样子，让人不知道他是真装傻还是假装傻。

秦琬懒得再琢磨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高句丽营中。

张欣带着五百甲士进攻上游浮桥的动静已然吸引了高句丽军的注意，鱼副将又带着麾下骑兵侧面冲击支援的高句丽军，对方显然以为周军额意图是争夺浮桥以供大军渡河，至于突然出现在自己这边的骑兵，室水又不深，骑兵靠着马还是能游过来的。

而鱼副将所部还在滴水的甲胄让他们更加坚信这一点。

早就按耐不住的大王子听完回报自觉摸清了周人的底细，打断了谋士的分析：“周人涉水渡河却不来偷袭我大营，而是循规蹈矩争夺浮桥，可见其主帅不过是一庸才，有何可惧？我意已决，先生不必再言。”

说着便将营中半数士卒调往浮桥，不得使周军有一人走脱。

在看到高句丽人的旗帜纷纷向上游浮桥移动时，她戴上面甲果断下令：“随我冲锋！”

由于没带旗帜指挥，未免士卒不知道主帅在何处影响攻击节奏，秦琬换了一身比当年张懋在霍关时还招摇的甲胄，金色的明光铠搭配红色丝绸内里，连头盔上都贴了层抛光的铜片，清晨的光线照在甲胄上熠熠生辉，整个战场上就找不出比她还显眼的人。

成为显眼包的后果就是她被高句丽人集火了。

秦琬侧首避开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矢，带着麾下士卒直扑高句丽大纛，跟在后面的鲜卑人和乌桓人则四处放火，高句丽营中顿时大乱，大王子的护卫顾不上其他，急忙扶大王子上马，在周军杀到中军帐前护送对方逃之夭夭。

首领率先逃跑，原本立在大营各处用来标记方位的旗帜也纷纷被拔去，再加上纵火导致四处烟熏火燎，高句丽军越发群龙无首，而浮桥处交战双方也注意到了高句丽大营中的火光与乱象，攻守顿时逆转。

高句丽军中有将领试图率部冲锋扭转颓势，却被溃逃的士卒绊倒了马，下一刻便被践踏至死。

秦琬留观音奴带着鲜卑人继续追击俘虏，自己则带着薄奚法去浮桥处支援鱼副将和张欣，先前冲锋时还在摸鱼的乌桓人此刻跑得飞快，再一看全是在抢高句丽军丢弃的甲胄，有不讲究的已经开始扒尸体上的衣裳了。

“薄奚部这军纪，卿居然也能生出不该有的野望。”

秦琬感慨完又啧啧两声，虽然有面甲遮挡看不清表情，但薄奚法甚至从对方带着周军离开时的背影里看出鄙夷——

就这狗都不如的军纪，你怎么敢和我作对？

薄奚法破防了，他一脚踹翻了某个正在扒衣服的部众，怒喝：“出战之前我说了什么！战利品要让官军先挑，你们此刻抢了有什么用！”

有人仗着和薄奚法有亲，理直气壮道：“甲胄自然是官军的，可别的财货官军又不知道有多少，自然能昧下多少是多少。”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高阳王只让鲜卑人去追击溃兵，不就是借机让他们发财，凭什么我们就要和高句丽拼命，我们也要战利品！”

薄奚法痛苦地捂住脸，他为了彰显实力，特意带了族中精锐，但精锐就意味着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他沾亲带故，一旦所有人都不乐意，他也拿这些人没办法。

我真蠢，真的，薄奚法痛苦得想，我单知道普通部众穷怕了，见着钱就走不动道，没想到部中过得不错的精锐也是这样。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些人并未快乐太久，不多时便有人来通知他们去河里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