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140章
大王子被人护送着一路逃回高显,把气全撒到了李秀头上,叫嚣着要放火烧山给周军点颜色看看。
幸亏他的部下还算有理智,苦口婆心地劝他:“殿下,高显为我国数代先王陵寝所在,放火烧山岂不是要惊扰祖宗安寝,传回国中那些士人又要借口生事,三王子岂不是越发嚣张。”
大王子愤愤不平:“老三不过是给燕人做了几年质子,竟学了一肚子歪门邪道拉拢人心,还谈什么经典礼仪,那中原人还说要立嫡立长,怎么不见他乖乖听话!”
部下心说要按中原的规矩,你们两个都得给五王子让道,人家才是正经嫡长子。
但谁让他是大王子的人,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说些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不备方才失利,归国重整旗鼓明年再来之类的话”安慰对方。
大王子却知道他不能退,他要是退了,不仅会丢了王位继承人的身份,还会连同全家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得想个法子,辽东拿不到就算了,至少得保住自高句丽城至高显这部分地盘,这可是高句丽旧都!
当初正是高氏先祖迁都到了高句丽城,他们才以高句丽为国名,虞氏攻占望平后连他们的祖坟都挖了,还是他今年借着收复故都的口号,才把地宫里散落的尸骸重新收殓安葬,要是再让周人挖一次,他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大王子想要见好就收,秦琬却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
自高显所在的山脉往南,是一片难得的冲积平原,且由于北方山脉阻挡了寒流南下和海洋的存在,气候其实相对易居,她傻了才会把野心勃勃的外敌放进来。没趁机北上把更靠北的那片平原也顺道打下来,已经是她综合考虑建元帝休养生息的指令、人口不足科技落后导致开发成本过高两大因素的结果了。
且她方才胜了一场,麾下士气正盛,连原本有摸鱼倾向的鲜卑和乌桓人也兴奋起来。说来也巧,大王子走得匆忙,回去之后又觉得周军不会这么快就追过来,因此只交代了要防备襄平方向,却并未说明敌军人数,以至于高句丽军中流言纷纷,把周军的人数夸大了数倍不止,甚至有回营的溃兵信誓旦旦的说周军有金甲神人助阵,那神人身长八尺面如修罗,有敢阻挡者人马俱碎,好些人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就被吓到跳河了!
好在这些流言只在军中传了半日,因为周军到了。
激扬的尘土从地平线处压来,同僚口中有着修罗面孔的金甲神人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甚至还不是一个!
在距离周军还有五十步的时候,高句丽军动了。
历代能直面骑兵冲锋的步卒都是精锐,高句丽军显然不在此列。
第一列的士卒只是在恐惧之下退了一步,然而仅仅是这一小步,却成了高句丽军望风而逃的导火索。连锁反应之下后排的士卒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战场,而后便死在督战队刀下,后排的变故又影响了前排的士气,以致于原本就心有惧意的高句丽军彻底成了一盘散沙。等秦琬带队冲到高句丽阵前时,对方已经彻底转变了进攻方向。
高句丽这人菜瘾大的样子着实让秦琬惊讶了一瞬,难怪当初和段部、宇文部一起打虞氏,却被虞氏各个击破,连祖坟都被刨了。伪燕再怎么不堪,在潞川时燕军也顶住了好几波甲骑的冲锋,结果高句丽军居然一个照面就溃散了,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挑衅周国?
高句丽的大营设在山谷口的河边高地上,秦琬冲散了高句丽军的阵型便直扑对方大营,一时间谷口杀声大作,已经断粮一天的李秀精神大震,当即让人去探查情况。
周军分不清辽东的胡人,但认得那标志性的明光铠啊,当即大喜过望:“援军到了!高阳王来救我们了!”
“好!”
李秀看向同样喜不自胜的士卒,朗声道:“儿郎们!列阵突围!”
这是他们第四次尝试突围,却与前三次浑然不同,不仅胸中郁气一扫而空,还在报仇雪恨的念头驱动下如狼似虎扑向谷口的高句丽军,成功与秦琬前后夹击堵死了大王子逃跑的道路。
李秀一脚踹到大王子膝窝,恨恨骂道:“就是你这龟孙算计乃公!”
“李将军好大的威风,跑到俘虏身上找安慰了是吧?”
秦琬阴着脸出现在李秀身后,咬牙道:“不听军令擅自调兵,枉送士卒性命,但愿李将军到了陛下面前也能如此威风!”
李秀还要辩解,秦琬当即让人把他架到了一旁的营帐里看管起来。
大王子则被人押到了原本的帅帐中,秦琬安排好战场的扫尾工作后又去安抚了被困的士卒,直到红日西斜方才去抽出空见大王子。
她开门见山道:“高句丽与虞氏有隳庙之仇,今我圣天子吊民伐罪翦除虞氏,念及骨肉至亲还送还高句丽质子,尔等非但不感念圣人恩德,还犯我边境伤我军民,是要与我大周为敌吗?”
大王子梗着脖子反驳:“此地为我高句丽故都,祖宗坟茔所在,我欲还于旧都重建宗庙,何错之有?”
“高句丽迁都尉那岩城时辽东还在高句丽治下,怎么那时候不念着先祖坟茔无人祭拜?”秦琬嘲讽道,“何况武帝在此设立郡县时你们的开国先祖还没出生呢,怎么就成了你高句丽的故土了,恬不知耻!”
这都五六百年前的事了,大王子哪里清楚,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反驳,秦琬正要再问,便见观音奴匆匆进账,观音奴附到秦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便退到一旁,秦琬皱眉看向大王子:“去岁我大周遣使送质子归国,前往高句丽的使者梁永瑶至今未归,你可知是何缘故?”
大王子一听这名字就炸了:“梁琅那个小人,趁着我父病重,竟然联合流亡我国的士人拥立高沆为帝,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圣天子,要不是你那圣天子,我国中怎么会乱象频生!”
啊这……
秦琬信建元帝真没在藩属国搅风搅雨的心思,但他派出去的使者就说不定了,万一人家就是志向远大,想要趁机搞事立功呢。
她疑惑道:“既然如此,你不在国中争夺王位,跑到我大周境内做什么?”
大王子突然尴尬起来,难道要他说他爹刚打了败仗一蹶不振,三王子又四处拉拢士人,许诺继位之后效法中原改革制度,更可恶的是还真有不少人被他说动了,偏偏三王子背后有周使在,他想要把周使和三王子一锅端了,他爹还不敢。
为了证明周国也就那样,他就带兵来打辽东,然后就被秦琬两战生擒?
他这次沉默的实在久了点,秦琬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着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亲切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高卿名字?”
大王子只觉得汗毛都要炸起来了,磕磕绊绊道:“你想干什么?”
“高卿不忘祖宗坟茔,实为忠孝之士,我有一计可以两全。高卿可将历代先祖迁回尉那岩城改葬,既能保证奉祀,又不至于再为此犯边,岂不是一劳永逸?”秦琬心里的算盘打得格外响亮,说出来的话却全都是在为大王子着想,“且梁永瑶之事实在不是我国本意,高沆久在燕国,还娶了虞氏女为妻,我国怎么会信得过他,高卿若不信,我可与高卿一同归国,在高句丽群臣面前为大王子作保,必定不会让王位落在高沆手中。”
大王子虽然被秦琬这突然变脸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并未放下警惕:“殿下放我归国,我将那梁琅礼送回国不也是一样的。”
“要不是那梁琅身份不一般,你以为我想冒险去高句丽吗,我还怕你背后给我一刀呢。”
秦琬瞪了对方一眼,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大王子略微放下了警惕,这才对嘛,哪会有人无事献殷勤。
“高卿有所不知,这梁琅出身我国大族,与皇后t有亲,早年曾任丞相长史,后来因为镇守边境时背着当今屠光边境一个小部落才被贬官,可即使是这样当今依旧没恼了他,否则他哪来的胆子在高句丽为非作歹。高卿把人绑了送回来自然好,可他要是走旁的门路在御前诋毁高卿,陛下必然恼怒。我朝与高句丽之间起了战事,还不是要从我这幽州征粮征兵,你当我乐意同你们打仗?”
大王子艰难理清其中的因果关系,发现如果梁琅的身份真如高阳王所说,他好像还真得罪不起。
“可我怎么听说周国的皇後姓茍?”他问。
秦琬丝毫不怵:“我还能骗你不成,高卿不信,现在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便知真假。”
大王子还真从外边找了个护卫:“贵国梁氏还曾出过皇后?”
被越厉王一刀砍了的梁皇后嘛,老可怜了,大周没人不知道的,那士卒痛快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