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133章
众所周知,当一个秘密被告知第二个人时就意味它已经公开了,何况当日在场的不止一人。
伴随着各种真真假假诸如“你知道齐王为什么给自己改了名字吗”、“高阳王为了保全厉王血脉竟然亲手将厉王送上死路”、“晋王和两个异母兄弟早有嫌隙打着高阳王的旗号泄私愤”、“高祖得遇神人赠药”、“陛下当年真的赐死了齐王但高阳王把齐王救了”之类的传言,整个大兴的官员都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默。
他们不傻,自然会从中分辨真假。
相较于天家成年兄弟之间的深厚感情,自然是彼时尚且年幼的高阳王对唯一的善意倾尽所有这种说法更可信。
稚子的感情总是比大人更真诚些。
原本被盛赞的兄弟情深此时反而成了讽刺,可天家有意粉饰太平,他们赞与不赞都容易触了霉头。
在各方心照不宣的伪装下,秦烨入京之后的一举一动都牵人心弦。
他只作不知,跟着建元帝祭告过宗庙之后便先后探望了长乐□□阳王和平原王,甚至连长乐王的岳父李辰都没落下,又亲自送了晋王赴任,甚至还约着鱼贤和的相好梁苑喝了场酒。
过了十五,宫中终于有了反应,或者说太后终于有了反应。
太后宣齐王入长乐宫觐见。
既视感或许强烈的一幕让秦阳下意识拉住秦烨的袖子挡在了他前面。
不同于彼时年幼不知事的弟弟,他始终记得当年父亲被太后召至东堂,而后在卫大将军李辰的配合下赐死父亲的事。
阿姊能救一次,还能再救第二次不成?
秦烨拍拍长子的肩膀安抚他:“今时不同往日,我去去就回,别想太多。”
秦烨回京之后并不与两个已经成婚的儿子住在一处,而是与秦琬做了邻居,一同住在西掖门外,此时太后宣召,却是在内廷,反而绕了远路。
他在内官的指引下步入长乐宫正殿,按照外臣朝觐的礼节行过礼,便异常恭谨的立在原处等着太后开口。
“坐吧,”太后自嘲一笑,“桓帝子嗣不丰,我曾想过来日见了桓帝该如何解释,唯独没想到还能与你再见。”
“臣亦不想会有今日,全赖高祖庇佑罢了。”
高祖庇佑……
到底是怨上了。
太后苦笑着摇头,无罪被杀,心中只是有怨已经算看的开了,她勉强打起精神问:“我听人说你改了名字,你的名字是桓帝思虑良久才定下的,突然改了,可有什么缘故?”
秦烨原名秦恪,表字子敬。
这个名字与其说是父亲对他的期许,不如说是对他的训诫,时刻提醒他保持对嫡系的尊敬,谨小慎微恪守本分,不要试图去肖想不该想的东西。
因此当他察觉到与建元帝的政见冲突不可弥合之后便闭门谢客任由建元帝发挥,他自觉已经做到了极致,却不想建元帝身边的新贵不依不饶,而建元帝更是默许了此事,他只当以此偿还养恩才没钻牛角尖。
太后此时却试图用桓帝来劝他,未免有些可笑。
秦烨坦然:“臣自觉对得起桓帝的期许,总该为自己活一次。”
太后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而是顺着秦烨的话道:“世人汲汲营营,或为了让自己活着,或为了让他人活着,又有几人真能随心所欲。”
“太后说的是。”
秦烨语气平淡,却成功把天聊死了。
早春的风还泛着寒意,即使殿中还烧着炭火,太后还是咳了几声,吓得一旁的宫人急忙给她倒蜜水润喉,太后喝了几口便让人重新下去,再开口时声音还是沙哑:“年纪大了,身体越发不好,身边的人也大惊小怪起来,教承光见笑了。”
秦烨道:“陛下至孝,自然无人敢怠慢太后。”
这话没方才那句话噎人,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在太后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她问:“阿恒素来重情,承光既然回来了,不知所求者何?”
“落叶归根而已。”
秦烨想要拿起桌上的茶水暖手,入手却一片凉意,索性收回手拢在宽大的袖袍下遮风,“臣已经偿还了桓帝与太后养恩,却欠了怀琰救命之恩。怀琰不求报偿,臣私下想着,怀琰所挂念者唯有高祖基业,臣略尽几分绵薄之力,勉强称得上报答。”
“我还算了解你们兄弟,将救命之恩轻轻揭过,实在不像你。”
太后这话很有诛心的意味,秦烨却面色如常。
“臣自然知道亏欠怀琰良多,可惜天命不永,总要将身后事都安排妥当,只能委屈怀琰了。”
太后没想到会从秦烨口中听到这话,下意识道:“你还不到四十……”
秦烨打断了太后的话:“太后真当怀琰给臣的是一味仙丹不成,若那药真有起死回生之能,高祖何不自己用了,哪还能到怀琰手中?何况臣早年随父兄四处征战,本就有不少暗伤,拜太后的鸩酒所赐,越发不好起来,如今还能好好坐在此处,全赖怀琰多年为臣调养,也只是面上无事罢了。”
秦琬善于养生这事太后自然知道,建元帝也从中受益良多,t秦烨所言同样逻辑严密,但太后并不想承认,若是真如秦烨所说,她的几个儿子岂不是同样活不长?
秦烨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对方的幻想:“自高祖以来,秦氏子弟大都年寿不永,臣不过走在桓帝的老路上而已。”
桓帝也是三十有余便撒手人寰。
太后面色苍白,秦烨似乎也觉得这话太重了,不忍地放缓语气:“历来征战劳心劳力,陛下自登基之后便少有亲征,身体总比臣好多了,太后倒也不必过于忧心。”
这话听得太后脸热,秦烨继续道:“诚如太后所言,陛下一向重情,今日臣告知太后不过是为了安太后的心免去日后不必要的麻烦而已,便不必让陛下知道了,陛下如今最忌情……”秦烨的话戛然而止,而后面色懊恼的生硬道,“臣需要静养,实在不喜外人搅扰,陛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用让陛下知道了。”
太后神色复杂的看了秦烨片刻,点头应下:“阿恬挂念你多年,若有空闲便去看看他吧,如今怀琰外镇,能同阿恬说到一处的人便越发少了。”
提起长乐王,秦烨仿佛松了口气,这算是他和太后目前唯一能真心聊几句的话题。
“阿恬年纪还小,一时想不开也是常事,臣自会尽力劝解。”
二十多的人了还年纪小,太后这个亲生母亲都说不出这话,她一言难尽地吩咐人送秦烨出宫。
秦阳始终待在齐王府未走,秦烨在临漳后娶的妻子慕舆琼见他坐立不安,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秦阳瞧着两个妹妹也被他吓得不敢说话,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同慕舆琼解释,却不想慕舆琼还反过来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