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 造反,从忠臣开始 - 雪尽峰青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32章

第132章

步延光能留下一条命,全因灭燕之后原燕国官僚自身难保,如郭氏这样急于跳反在新主手下保住荣华富贵的更是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

当然,似乎也不能全归于运气。

秦琬瞧着榻上鸠形鹄面的少女,对方在狱中显然没少被折磨,能撑到如今,必然是个心智坚定之人。

她按住试图起身行礼的步延光,“步娘子可好些了?”

步延光试图坚持,但拗不过秦琬,只能不安地靠回去:“劳殿下挂念,已经好多了。”

“我今日来是有些事要问娘子。”

步延光现在需要的是静养,秦琬也不欲打扰病人太过,索性开门见山:“这是郭解与步信合谋杀人一案的起因,娘子看看可有缺漏之处。”

步延光父亲步远是当地的屠户,虽然不是大户,但也颇有家资,步延光生母早逝,继母又迟迟无子,步远因为父t祖几代单传,也歇了纳妾的心思,一家人便商量着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过来,被挑中的正是步延光同族伯父步信一家。

但步信以不舍得幼子为由,先是想过继年长子嗣,后又想借机多要钱财,两家人还未谈妥,步延光继母便怀上了,过继一事就此作罢。

步信却怀恨在心,设计步远落水而亡后,又在步延光继母生产当日买通了接生的妇人,导致对方一尸两命,然后便借着打着之前步远与其商议过继一事,让自己儿子给步延光继母披麻戴孝主持丧事,第二天就把人埋了,第三天就把步延光拉到郭家卖了。

等到了郭家步延光才知道,步信敢如此猖狂,全因郭解在后撑腰。

一则是郭解有一亲信与步远同为屠户,想要兼并步远的生意一家独大;二则是郭解自己垂涎步延光美色,再加上一个觊觎财产的步信,三方一个得到了生意,一个得到了钱财,一个得到了人,可谓狼狈为奸。

弄清因果之后,步延光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郭解熟睡,直接砍死了对方。

步延光逐字看过去,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卷宗,她指着卷尾一处深吸一口气,勉强用平和的语气道:“妾在狱中时,郭解之妻冯燕对妾多有回护,若不是冯娘子,妾当日便要被打死了,不应将冯娘子与郭氏之人混为一谈。”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秦琬便取了笔当场在后面的空白处添上了步延光的原话,准备再让人传冯燕问问原因,对方在观音奴面前可没说实话,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何必隐瞒?

“冯氏子嗣尚且年幼,我大周没有牵连妇孺的习惯。”

秦琬随口安慰了一句又问旁的地方,步延光没有再提出异议,话题便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不知原广宁太守郭义于广宁官声如何?”

步延光提起郭义再也掩不住心头怨愤:“郭义此人,因为讨好了燕州刺史,在永宁郡中为非作歹,借着职务之便侵吞田亩,又时常包庇族人不法之事,被他压下的人命官司不在少数,若非有他在背后,那郭解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鱼长史痛苦地闭上眼,要是没有闹出人命还好说,侵吞田亩至多让郭氏把多占的田地交出来,再拉出几个郭氏族人惩戒一番杀鸡儆猴也就罢了,哪怕看在郭氏第一个投诚的份上也不会太过为难。

可包庇族人犯罪还牵扯上到了人命,这分明是在高阳王的底线上跳舞,他就算想看在郭氏滑跪的份上替他们说句话也没那胆子啊。

秦琬又问了些郭氏族人惹出的人命官司,鱼长史自觉接过了记录工作,仿着秦琬方才的合适将两人的对话一一记下。

临走之前秦琬替步延光掖了掖被角:“娘子有心为母守孝是好事,可若是哀毁过甚反而易惊扰逝者在天之灵,我已经叮嘱庖厨,娘子的饮食不加荤腥,以尽居丧之礼。你父母乃至于继母都只有你这一个孩子,须得保重好身体,将来才能为三位长辈奉祀。”

步延光再次道谢,撑着送走秦琬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鱼长史急忙追上去:“殿下,这郭氏?”

“郭氏既然诚心投我,我怎么会将其赶尽杀绝。”秦琬语气平静,“不过是依法治罪而已,就当替郭氏刮骨疗毒了。”

当然,未来郭氏族中事务由谁来主持,还得等她与冯燕谈过再做决定。

冯燕此人,据观音奴所言与外界传闻极不相同。

郭解好色无能,冯燕却饱读诗书,冯氏与郭氏的联合属于当地豪强之间强强联合,因此只要年龄辈分合适,余下的都是次要的。

在外人眼中,冯燕是位规行矩步到有些木讷的女子,虽然嘴上夸冯燕孝顺守礼、贤德大度,却并不怎么把这个老实人放到眼里,因此冯燕第一次拿着人伦国法反对私下杀死步延光时,郭家的人被吓了一跳,老实人难得发飙,又有姻亲在旁看着,郭义只能答应下来。

观音奴却直言冯燕对郭解之死没有半分伤心,秦琬虽然觉得不符合冯燕被女德洗脑的一贯作风,但从人性的角度来说也能理解,因此并未深究。

此时冯燕到了跟前,秦琬才惊觉,何止是没有半分伤心,这简直是春风得意,气色好得能打死一头牛,哪有半分守丧的样子。

“韶音应当已同娘子说过孤为何要请娘子,不知娘子可有解释?”

冯燕环视左右,见都是女子方才开口:“郭解羞辱妾,竟让妾与婢女共侍,妾不同意他便扬言要打死妾再娶一个,妾便在他的饮食里下了毒,他去找延光那晚本就是毒发之期,妾本打算等他死了就立刻去临漳投奔舅舅,谁知延光为妾挡了一劫,妾自然要设法保住她。”

对方就这么和盘托出,显然超出了秦琬的预料,她忍不住问:“你如何确定,你舅舅能保下你?”

冯燕直身行礼:“家母出身范阳申氏,舅父前仕伪燕为侍中,今正在殿下帐中效力。”

居然是申骁的甥子?

秦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在得到冯燕确定的答案之后忍不住摇头失笑,难怪敢直说,也幸亏她没直接让观音奴往卷宗上记。

她转头吩咐观音奴将方才两人谈话的记录销毁了,才重新问冯燕:“郭解中毒一事无人发觉?”

冯燕谨慎点头:“妾亲自操持,除去今日屋中之人,唯有延光一人知道。延光砍了十几刀,几乎将郭解剁得不成样子,面目上的痕迹也无了。”

郭解已经下葬,既然对方家属都没发现不对,秦琬也懒得在把人挖出来确认一下他到底是被毒死的还是被一刀砍死的,反正以他的行事作风,就算现在还活着也得死,只是死法差别而已。

且冯燕说步延光也知道,对方不至于撒这种一求证就会被戳破的谎言,倒也称得上行事磊落。步延光知道内情也愿意为冯燕说话,显然没有因为冯燕另有目的而心怀芥蒂,能如此通透,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而言也是难得。

秦琬轻点桌面,充满暗示意味的又问了一遍:“不知娘子为何要保下步延光?”

冯燕这次给出了一个极其符合她守礼人设的回答:“步氏尚在孝期,却横遭此祸,奋而杀人是为了匡正纲常,妾以为步氏无过,却身单力薄,只能另寻法子拖延些时候。”

观音奴将重新写好的记录递给冯燕,让她签上自己的姓名,便将场地留给了两人。

冯燕满心疑惑,却听秦琬问:“郭氏如此不堪,冯氏与郭氏世为姻亲,可曾与郭氏同流合污?”

冯燕被吓了一跳,但考虑到秦琬刚刚才默认了申骁是自己人,便谨慎道:“妾之父兄一向以读书为业,并不曾做伤天害理之事。”

那就是冯氏其他人也不干净。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燕国的腐败是由上至下的,能不同流合污的才是少数。

“冯娘子,孤若让你来配合农官清查田亩隐户并主持均田,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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