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十月,北风猎猎。
虞侃被迫出战，背靠潞关与周军对峙于潞水之畔。
“虞侃果然是老将，燕军士卒都被他折腾成那样了,军阵还能严整若斯。”晋王现在占据了王肃副将的位置,正皱眉打量着对面的燕军,“如今燕军人怀义愤，只盼着能打赢此战一抒郁气，必然拼死相抗,让怀琰去冲击中军合适吗？”
王肃对秦琬极有信心：“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晋王就看不惯他自傲的样子,反问：“王公如此神算，怎么也没处置了虞晖，惹得良奴写信同我抱怨，说京中流言纷纷,都是踩着怀琰给虞晖扬名。”
王肃：“……殿下要是说这个就没意思了。”
他都把刀塞进陛下手里并架到虞晖脖子上了,陛下不杀他有什么办法。
但说起这个，王肃倒是想起一件事：“前些年因为陛下叮嘱,殿下对燕军将领多有保留,这次就不必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死了也只能算他们福薄。”
既然陛下执意要怀柔鲜卑勋贵,那干脆直接将人在战场上砍了,能出现在如今这个战场上的，多少都有点本事,死一个就少一分威胁。
晋王奇怪地看了王肃一眼：“原来昨晚怀琰特意来寻我,还真不是王公让她来做说客。”
这师徒两个倒是有点心有灵犀在身上。
王肃同晋王说闲话的工夫，秦琬已经带着麾下的一千人扑向了燕军中军方向。
至于为什么这次人数还不如上次反击代国,是这次秦琬统领的不是成本较低的轻骑，而是用钱堆出来的具装甲骑。
即使周国这些年的财政已经宽松许多,也只养了五千具装甲骑，这次全让他们带出来了。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虽然是白日，空中却始终盖着一层乌云，当远处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声音时，燕军士卒还在心里抱怨决战的时机选的不好，一旦下雨身上的甲胄便越发沉重，平白消耗许多体力就算了，蒸腾的雾气还会影响他们观察军旗。
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这不是雷声，因为视野尽头浮现出一道涌动的黑线，随着黑线向前推动，军中令旗也有了变化，射士轮番上前，向对方抛射弓箭。
箭头落在铠甲上瞬间便被弹开，燕军的轮射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秦琬带着人马如履平地般越过了五十步的弓箭攻击距离，手中马槊顺着冲刺的惯性穿透了燕军刀盾手的胸膛，而后又毫不留情将此人甩到一旁，通体玄甲的骑兵如同一座铁塔般压倒了燕军的反击，刺入燕军战阵t之中。
耳旁的战鼓声越发急促起来，秦琬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
燕军两翼被周军轻骑纠缠住，他们这些人的任务就是冲击燕国中军斩首，但战马耐力有限，燕军就是用人堆也能等到战马体力耗尽将他们拦住。
所以冲锋不止一次。
达到预计的目标，秦琬立刻调转马头，身后旗帜也跟着变换方向，位于秦琬左侧的燕军士卒为了躲避马匹的冲撞，下意识向一旁避让，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铁骑驱赶着远离了战阵。
完成分割包围之后秦琬与麾下士卒换了弓箭，绕着这股燕军不断缩小包围圈，半是射箭半是踩踏，不过片刻便将其绞杀殆尽，秦琬带着人扬长而去，不等燕军趁机补上缺口，皇甫恺便带着第二队一千人顺着秦琬冲开的缺口杀了进去。
他们就像在挖果冻一样不断向大纛推进，而燕国的中军大纛则是果冻深处的橘子，只要将其吃到口，余下的部分便可一口吞下。
燕军如此明显的夺旗意图，虞侃不可能注意不到，他沉声吩咐：“调战车过去结为函阵，务必把人挡住了！”
用战车克制骑兵是经久不衰的法子，燕国以骑兵起家，自然也对这种专门克制骑兵的战术有研究，虞侃的应对不可谓不妥当，但副将却面露难色。
“禀太傅，我军辎重被焚，朝廷新送来的只有粮草，余下的战具还没来得及送上来。”
虞侃：“……”
虞侃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怒火：“那就让重甲士卒持锤盾防守，以锤击马首同样能制敌。”
副将唯唯诺诺：“重甲士卒平日不带甲胄，甲胄同样在辎重营。”
然后就不出意料的被一起烧了，铁倒是不怕烧，但编甲片的牛皮绳可不防火，而且甲胄外边会刷大漆，同样不防火，剩下一堆变形的甲片让士兵自己穿绳子修吗？
虞侃：“……”
虞侃再次忍住：“从周军发起冲锋到我军阵前那段距离，调骑兵击其腰，将对方冲锋的势头拦下，而后让步卒趁机补全阵型，还用我再教吗！”
副将急匆匆跑去传令，虞侃再次把秦烨当成了情绪垃圾桶，阴阳怪气地讥讽身边的临漳使者申骁：“我在前线，周军如何我能不知道吗？虽一时不甚马失前蹄，可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些许辎重便有人火烧眉毛似的催我出战，历来备战不足仓促出战从没有好结果！何况我连军中损失了那些辎重都没清点出来，这让人如何布阵？！此番我若败了，全因朝中蛊惑陛下的官吏！”
这哪是在说朝臣，这分明是在说皇帝！
申骁冷冷回复：“此番若败了，太傅自可与宗亲百官一并去大兴辩个分明，届时谁是此战失利的罪魁祸首，周帝还要给他封个万户侯呢！”
“我@￥%&*#！”
虞侃骂了人还不够，竟要拿鞭子抽人，申骁丝毫不惧，拔剑就要和虞侃对砍，秦烨急忙上前拦住虞侃，劝道：“如今大敌当前，若是明公鞭挞天使之事传出去，只怕要军心动摇，实在不宜再生事端。明公不妨换了甲胄到阵前督战，只要此战胜了，一个小小的侍中还能翻出明公手心不成？”
申骁还要辩驳，却被帐中卫士借着保护虞侃的动作捂住嘴，半强制的请了出去。
虞侃换了甲胄怒气冲冲离开，秦烨则带着他的亲军护卫在侧。
此时周军的冲锋已经进行到了第四轮，秦琬与刚刚回来的张懋擦肩而过，带着换完马的士卒上前接替皇甫恺，冲至半途，侧方突然冒出一队轻骑朝他们冲来。
非要形容的话，此时的场景非常像一辆空载泥头车踩满油门往一辆满载半挂车的中间撞，转向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拼谁更结实了。
秦琬依旧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态，全然不曾理会侧翼突然出现的轻骑，这种时候乱了阵型才是找死。而她身后的骑兵同样不见分毫慌乱，依旧维持着阵型向燕军冲去，反倒是燕骑的首领见他们这幅作态迟疑了。
难道有埋伏？
一愣神的功夫周军便跑没影了，他正要调转马头离开，却正撞上回来换马的张懋，张懋只觉得眼前一亮，骑兵不运动，那不就是桩子吗？
送上门的战功不要白不要，他带着麾下兵卒顺手便将燕军这一队骑兵留下了大半。
随着燕军士卒的退避，他们的换马地已往前挪动了不少，见张懋回来，皇甫恺走过去扶住对方：“殿下吩咐，如今燕军阵型越发散乱，逃逸士卒越发多了，全靠督战队才勉强维持，让我等尽快整军，等她回来便带着四千兵马一并冲锋，她方才带走的第四队则留下殿后。”
张懋点头表示同意，扶着新换上来的战马缓和气息，预备下一次冲锋，留在后方的士卒还拿竹筒装了糖盐水来给他们补充体力，甜和咸混在一起的味道实在称不上好，要不是这是他看着医学院的人和军校的人一起搞出来快速补充体力的法子，他才不会喝这种东西。
将竹筒中的水一饮而尽，张懋站出来同皇甫恺一起组织士卒重新列阵，并给秦琬准备好了新马，确保对方一回来便能换马再战。
就是有点小问题，皇甫恺悄声问张懋：“殿下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