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就在秦琬沐浴的功夫,宣光殿来了位意外的客人。
“阿蕴怎么来了?还不快将冰鉴挪远些。”
皇后连声让人给卢夫人设榻,卢夫人柔声谢过皇后,方才由宫人扶着落座。
“妾不请自来,打搅殿下了。”
卢夫人早年生育伤了身子,一向体虚畏寒,原本就循规蹈矩的人越发深居浅出起来,如今突然来宣光殿,自然不单单是为了与皇后话交情。
皇后吩咐人煮一碗红枣姜茶来,不自觉放轻了语调:“高阳王远道而来满身风尘,如今还在沐浴,阿蕴且略坐一会,我算着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会了。”
“多谢殿下。”卢夫人眉心微蹙,“阿菟年轻不经事,邵城又是重镇,妾只怕他机变不足,误了朝廷大事。”
“阿菟与怀琰年纪相差不大,怀琰在高阳不就经略得极好,阿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一向稳重,必然也不差。”皇后安慰她,“我已经给小弟送了信,叮嘱他多关照阿菟,妹妹不必过于担忧。否则阿菟知道了,必然也要心中难安。”
卢夫人再t次谢过皇后,浅笑道:“高阳王自幼聪颖,天授之才,哪是阿菟能比的。他能有高阳王一半,妾便彻底放心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皇后叹道。
皇后话音方落,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笑开了,恰好宫人通报高阳王请见,皇后忙让请她进来。
“臣高阳王琬拜见皇后殿下,殿下千秋长乐。”秦琬一身大红礼服,拱手向皇后行礼,等到皇后让她免礼,又向着卢夫人的方向叉手微微躬身,“夫人安好。”
卢夫人起身回礼,赞道:“常听人说高阳王沉雅□□、风度翩然,今日一见,果然让人忘俗。”
秦琬勾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谦虚道:“夫人谬赞。”
“这可不是谬赞,”卢夫人看向皇后,“殿下可要为妾作证。”
皇后笑道:“卢夫人从不夸大其词,怀琰就安心受了便是。”又对卢夫人道,“你身子不好,且安心坐着。”
知道皇后只在提点自己,秦琬急忙向卢夫人致歉,卢夫人却摆手道:“莫听殿下吓人,我这身子一向如此,只是有些惫懒罢了,偏殿下小心。”
“好好好,倒成我的错了。”皇后佯作气恼,转过头不理会卢夫人,示意秦琬到她跟前去,“快来给我瞧瞧,这些年没见,出落得越发可人了。”
秦琬看着皇后与卢夫人唱双簧,笑着坐到皇后榻边,与皇后商业互吹了几句,方才步入正题。
“去岁尚州告急,韦蕤怎么一个人回了大兴?他还与阿萌异口同声地说是阿萌的意思,阿萌自小和顺,被君姑刁难也不曾向我与陛下诉苦,尚州彼时有倾覆之危,阿萌怎么肯让丈夫离开?”
大约是怕秦琬给秦萌打掩护,皇后又道:“高阳王务必据实回孤。”
俨然以势压人的姿态。
秦琬心中哭笑不得。
不知是该说秦萌在父母面前扮演的乖乖女形象过于成功,还是皇后的亲娘滤镜过重,皇后此时已经完全无视了秦萌初到瀛阳单刀赴会的壮举,只觉得自己的女儿柔弱不能自理,万事都要倚仗丈夫做主,是个受委屈也不吭声的受气包。
而此时以势压人,也是为了让她在秦萌面前有个说法,不至于因皇后猜测中的背后告密而影响两人交情。
“臣在苇津时,尚与公主书信往来,公主信中说,韦都尉虽是为了正事返回大兴,也曾与公主商议过,然瀛阳上下官吏都颇有微词,并不十分顺服。”
韦蕤威望不足以服众,秦萌在瀛阳如何与人交际?
这可称不上什么好消息。
皇后心中的忧虑还未表露出来,便因为秦琬接下来的话变成了惊讶。
只听秦琬道:“然瀛阳百姓心向秦氏,公主初至瀛阳时又处事公正,大智大勇令人叹服。如今毛将军主掌瀛阳军事,公主主理瀛阳政务,相处得极为融洽。”
秦琬这话说得异常隐晦,外人听来只是在说瀛阳的现状,皇后却是惯常打机锋,瞬间听懂了秦琬的潜台词。
秦萌如今过得极为畅快,韦蕤回京一事的确是她促成的,目的却不是什么为建元帝通报尚州军情,而是借此打击韦蕤声望,以达到架空韦蕤独揽瀛阳政务的目的。
这可与她设想的全然不同。
皇后与卢夫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五味杂陈,她思绪翻涌片刻,狠狠眨了下眼,怒道:“若非遇人不淑,阿萌这样的天潢贵胄,怎么会沦落到埋首案牍的地步!来人!传孤旨意,赐驸马都尉韦蕤三礼全卷,让他好生抄录,学一学什么叫各安其位!”
所谓三礼,指的是《周礼》《仪礼》《礼记》三本书,加起来足有二十万字,让韦蕤全都抄完,只怕对方要很久出不了门了。
秦琬在心中给皇后树了个大拇指,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她随着卢夫人好生劝慰了皇后,又搬出顺阳公主的夫妻情分,皇后方才收敛怒容,对录旨的女官道:“方才是吾失言,看在公主的面上,的确不应罚的太过,免得影响了公主的夫妻情分。便将先前的十遍减为三遍,没抄完之前就不要四处走动了。万一又跑到大兴来,可不是上次那么简单就能了的。”
女官看了眼诏书上原本写的一遍,实在不明白高阳王与卢夫人到底劝出了什么名堂,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又多了两遍。
但皇后说原本是十遍,她便只当是自己会错意了,悄悄将原本的一改成了十,又重新写了份诏书。
皇后下诏处罚女婿,理由又是冠冕堂皇地女婿不遵国法,处罚虽然有些折辱人,但又没有干涉女婿的官职,反正只是抄书而已,谁小时候没被罚过呢?因此这封诏书顺利得通过核议,在建元帝忙着教训弟弟的空档里发了出去。
未免建元帝知道以后让人追回诏书,皇后特意派了快马,拉着几车竹简迅速离开。
暂时解决掉女儿的后顾之忧,皇后斜了秦琬一眼:“你这个长姊领的好头,再过些年你下面的妹妹们都要学你,秦氏女儿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臣一向以为,只有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才能握在自己手里的。”秦琬恭敬道。
皇后却会错了意,心疼地拍拍秦琬的手:“你这孩子,自小一个人,定是受苦了。”
若是家中娇惯着长大的女孩,哪会养成这样万事靠自己的性子?
这样的误解对秦琬有益无害,她便没有解释,只是顺着皇后的话说:“诸位长辈在上,皆对臣关爱有加,若非陛下一路护持,哪有臣的今日呢?”
“那也是你自己争气。”皇后拉着秦琬的手,“我方才还与阿蕴说起,若是我二人之子能有你一半本事,我们便安心了。”
秦琬连称不敢:“臣在高阳,于京中所知不多,但也听老师夸赞过,太子殿下睿智天成,新平王沉稳有度,哪是臣能比的。”
王肃兼任东宫属臣,还负责给太子日常讲学,言谈中夸赞太子并不让人意外,但新平王师从皇甫济,也能被王肃夸奖,那可是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