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第八十八回
向晚走后,燕栖迟起身来到苏念池身边,右手抚上她的后背,微施内力,三枚小小的金针,便吸附在了他的手心。
苏念池嘤咛一声,身体软倒,恰落入燕栖迟张开的怀抱。
他抱起她,含笑道:“可是乏了?我替你揉揉。”
她被金针封穴久矣,初经释放,浑身上下俱使不上气力,只能别无选择的偎在他怀中。
身体如此柔顺,目光却冷,她定定看他,问:“爹爹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燕栖迟一顿,随即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笑,“我既不避讳你让她进来,就料到你会猜到。”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是刻意想要借着向晚的口,让她知悉这一切。
为什么?
为了让她也尝尝痛入骨髓的滋味?
他歹毒的想,在她那样践踏他之后,不能只是他一个人疼,她也该尝尝的,尝尝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她知道他的软肋,他亦知道如何能够伤她。
已然走到这一步,无路可退,那便不如彻底毁弃。
得不到她的爱,那就得到她全然的恨好了。
天色如此黯淡,他眼中的痛煞偏执无人知晓。
苏念池看着他,“我要听你亲口说。”
“好,”他点头,“是我将你的身份告诉向晚,让她在藏剑山庄掀起风波。也是我把你受困之事告诉师父,他担心你的安危,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苏念池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没能压住语音的不稳,“你明明知道爹爹这些年的身体状况,强行催动内力无异于饮鸩止渴,你明明知道。”
“是,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设下这个让他不得不去的局。”他说着,轻轻笑了下,“我要多谢你,因为这世间,也只有你才能引他入局。”
苏念池闭了闭眼,“爹爹向来看重你,你又怎知他不会传位于你?何须如此迫不及待。”
她已然决定和温恕一同归隐,燕栖迟会是继任宫主最好的人选,相信父亲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淡淡道:“我知道他会传位于我,他亲口说的。”
苏念池怔住。
他看着她,“你还不明白,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这宫主之位。这个位子能给我的东西,即便不在这个位子上,只要我想,一样能得到——除了你。”
他的眼中现出阴翳,“是你不该生出想要和温恕一走了之的心思,是你不该不要自己的根,而师父,他竟然不打算阻止你,竟然想放任你走——是你们逼我的。”
苏念池轻轻点了下头,慢慢的,又点了下。
原来,父亲对她的爱如此深沉,可他从来不说。
原来,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竟是她自己。
燕栖迟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不由一软,住了口,只抱她在怀中,手掌微蕴内力,舒缓她经脉的不适。
却是苏念池自己执意要问:“《天一生水卷》在你手里?”
“是。”
“天水阁一夕覆灭,也和你有关,是不是?”
他仍是干脆的承认,“是。”
到了此刻,一切疑团终于得解。
难怪向晚会笃定她不是庄南漪,难怪那一封密函能把她的身世手段说得一字不差,难怪天水阁灭门一事,所述如此言之凿凿,难怪写信人会对北冥玄宫了如指掌。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所有的一切便有了再合理不过的解释。
“你既已得到《天一生水卷》,当日见我入火场时,是不是在心底暗暗嘲笑我?”她的唇边,带出一个微讽的弧度。
他的眉心一抽,似是碰到某个痛处,顿了顿,方开口道:“我那时以为,我可以放得下你,是我错了。”
那时的他,大计得逞,宏图伟业,触手可及。
未曾料到,她竟会生出假冒庄南漪的心思,而他劝服不了她。
他咬牙告诉自己,这样也好,是她自己选的路,若没有她,他便不会再有软肋和弱点。
所以任她离开,任她伤痕累累,任她遇见另一个人,从此将他与她之间的种种,全都抛诸脑后。
不是没有去尝试,不是没有去努力,可偏偏正是尝试过,努力过,才蓦然惊醒,原来,她对他而言,远比他自己以为的重要。
是他错了。
一开始,就不该放她离开。
“你既得到了《天一生水卷》,为何直到如今,才去探寻东周王陵宝藏?”
“因为直到如今,我才无任何后顾之忧。”
“据传《天一生水卷》晦涩隐秘,若无法参透,按图索骥寻找宝藏便是无功而返九死一生,你如今既然敢亲自出动,想来已然参透?”
燕栖迟笑笑,“我用不着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找到能参透之人带我们前往,不就行了。”
“谁?”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