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无声的审判
第48章无声的审判
风好像停了，废墟上死寂一片。只有那藤蔓顶端，静静悬浮的银色十字架，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它那么小，却仿佛吸走了所有的声音和空气。
白辞的闷哼像根针，狠狠扎在慕慕的心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永远站得笔直、像精密仪器一样稳定的人，此刻佝偻着背，死死捂着胸口，踉跄后退。那张总是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白得像刷了层石灰，冷汗顺着额角滚下来，砸在焦黑的土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白辞！”慕慕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声音又哑又抖。他下意识想冲过去，可左脚刚擡起来，右肩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是那条该死的水晶胳膊在警告他。那丝幽蓝，在十字架银光的映照下，似乎更明显了，像毒蛇的纹路，盘踞在他的“钥匙”上。
白辞根本没听见他的喊声。或者说，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痛苦了。他捂着胸口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拼命按住一个要破体而出的怪物。指缝间，那点微弱却纯净的银光，固执地透出来，与花苞中的十字架光芒遥相呼应，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白辞身体更剧烈的颤抖。那光芒像是在燃烧他最后的生命力。
“共鸣…”慕慕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这个词。花苞里的十字架在呼唤白辞心口那点残存的“火”，可这呼唤，怎么像在要他的命？那点银火在白辞体内那片冰冷的混乱里挣扎，每一次呼应，都像在把他往深渊的边缘推！
“老白！”陆小川也吓傻了，手里的破零件“哐当”掉在地上。他没见过白辞这样，这比上次失控还吓人！上次是暴走的机器，这次…这次像被抽掉了骨头，只剩痛苦在支撑着那副躯壳。
唐果的机械臂僵在半空，警报声还在响，但她的电子音也卡壳了：“能量…能量场稳定了？不…是…是白辞体内的能量在…在剧烈波动！那十字架…在抽他的力气？”
抽他的力气？慕慕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越攥越紧。他看着白辞痛苦地弯下腰，几乎要跪倒，那点指缝间透出的银光也变得越来越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体内那片冰冷的混乱彻底吞噬。而花苞中的十字架，依旧散发着柔和宁静的光，像个无辜的旁观者。
救赎？这他妈是救赎？这分明是钝刀子割肉！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慕慕的理智。什么污染，什么侵蚀，什么“锁”不“锁”的，全被他抛到了脑后！他不能让白辞就这么倒下去！不能让那点好不容易才感知到的、属于“白辞”的银火熄灭！
“白辞！”他嘶吼着，那条沉重剧痛的水晶手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完全不顾撕裂般的痛楚，猛地擡起，朝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伸去！
指尖触碰到白辞捂着胸口的手腕的瞬间
一股冰冷刺骨的电流，顺着水晶臂猛地窜了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噬都要猛烈！那感觉，就像把整条胳膊猛地塞进了冰窟窿的最底层，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紧接着又被无数烧红的针狠狠扎透！那丝幽蓝的污染纹路，瞬间像活了过来，沿着水晶臂的裂痕疯狂蔓延！
“呃啊——！”慕慕痛得眼前发黑，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倒。但他那只染着幽蓝、布满裂痕的水晶手，却死死地、顽固地抓住了白辞冰冷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捂着胸口的手掰开一点点。
他得看见那点光！他得确认那点属于白辞的“火”还在！
“松…松开…”白辞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抗拒。他挣扎着，想把慕慕的手甩开，可他现在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慕慕的手像铁钳，冰冷又滚烫（水晶的冰冷和侵蚀的灼痛交织），死死地箍着他。
就在两人僵持、痛苦纠缠的刹那，花苞中的银色十字架，光芒骤然一亮！纯净的银辉如同实质的水流，温柔地倾泻而下，笼罩住两人交握的手腕——慕慕布满幽蓝裂痕的水晶手，和白辞那只死死捂着胸口、指缝间透出微弱银光的手。
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涌遍慕慕全身。手臂上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竟然诡异地减轻了一丝！不是消失，更像是被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暂时包裹、安抚住了。那疯狂蔓延的幽蓝污染，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他猛地擡头，看向白辞。
白辞也感觉到了！他身体剧烈的颤抖奇迹般地减弱了，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点点。指缝间那点微弱得快要熄灭的银光，竟然在这十字架光芒的笼罩下，稳定了下来，甚至…似乎明亮了那么一丝丝？像被注入了新的生机。
慕慕的心，因为这微小的变化，猛地揪紧了，随即涌上一股狂喜的酸楚！有用！真的有用！这十字架的光，能帮到白辞！能稳住他那点“火种”！
可这狂喜还没来得及扩散——
“喀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从慕慕的水晶手臂上传来。
慕慕低头，瞳孔骤缩。
在他水晶小臂靠近手肘的地方，一道全新的、深可见“骨”（如果晶体内部算骨骼的话）的裂痕，凭空出现！裂痕边缘，那被十字架银光暂时压制的幽蓝污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贪婪地顺着新裂痕向更深、更核心的地方侵蚀！那幽蓝的光芒，在十字架的纯净银辉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狰狞！
而花苞中的银色十字架，依旧散发着宁静、包容一切的圣洁光辉。仿佛对慕慕手臂上这新生的、更加致命的侵蚀，视若无睹。
慕慕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凉透了。
荆棘王座上的银色十字架，温柔地照耀着，却在他最需要救赎的时候，在他身上刻下了更深的伤痕。它安抚了白辞体内挣扎的火焰，却点燃了慕慕手臂上通向毁灭的引信。
那圣洁的光芒，此刻落在慕慕染血的水晶手臂上，像极了无声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