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荆棘之下银火
第47章荆棘之下银火
废墟的风像小刀子，刮过慕慕的脸。他像个被罚站的木头桩子，杵在原地，看着白辞蹲在藤蔓前，那只还能动的手悬在嫩叶上方，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专注得像在研究什么拯救世界的公式。唐果的机械臂发出细密的嗡嗡声，绕着藤蔓根部扫描。陆小川撅着屁股，在一堆电子垃圾里扒拉，试图给他的直播设备回光返照。
没人回头看他一眼。空气里只剩下探测器的蜂鸣、陆小川的嘟囔，还有风卷过焦土的呜咽。
慕慕那条水晶左胳膊沉甸甸地坠着。刚才强行“碰触”的后劲儿还没散，脑子像被灌了铅，又沉又闷，白辞体内那片混乱冰冷的“星云”碎片还在意识深处隐隐作痛，搅得他一阵阵反胃。更难受的是胳膊本身，裂痕里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扎，一阵阵灼痛顺着神经往骨头缝里钻，疼得他牙关都咬酸了。
他试着动了下手指。水晶指尖只微弱地闪了闪金光，像快没电的灯泡，随即就熄灭了，换来一阵更尖锐的刺痛。他“嘶”地抽了口冷气，下意识用右手捂住了左肩关节。那地方被水晶覆盖着，却感觉里面的骨头缝都在滋滋冒烟。
“疼？”一个干巴巴的声音突然响起。
慕慕猛地擡头。白辞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了，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没看藤蔓，也没看唐果他们，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正沉沉地看着他捂着肩膀的手。
慕慕心里那点委屈和邪火“噌”地又冒了点火星子，他梗着脖子，硬邦邦地顶回去：“死不了！”
白辞没接话，目光从他捂着肩膀的手，移到了那条垂着的水晶手臂上。那眼神沉得厉害，像在评估一件极度危险的残次品，里面翻涌着慕慕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挣扎，有忧虑，还有一种被极力压抑的、深不见底的后怕。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松开。
“能量反噬…”白辞的声音很低，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实验现象，“强行链接…超出载体负荷…会导致结构崩溃。”他顿了顿，视线终于擡起来，对上慕慕的眼睛，“你的‘钥匙’…正在…被‘锁’侵蚀。”
侵蚀？
慕慕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水晶手臂。覆盖着裂痕的晶体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原本流淌着温润金光的脉络深处…似乎真的透出了一丝丝极其细微、极其不祥的…幽蓝色？像墨水滴进了清水，正悄无声息地晕染开。
是刚才碰白辞的时候…沾上的？还是…那“锁”真的在反过来污染他的“钥匙”？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他想起白辞体内那片冰冷混乱的星云，想起他失控时那双毫无人性的幽蓝眼眸…难道自己这条胳膊，最后也会变成那样？一个不受控制的怪物部件？
恐惧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紧了心脏。他猛地擡头看向白辞，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或者…哪怕一丝安慰也好。
可白辞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手臂上那丝若隐若现的幽蓝，银灰色的眼底一片沉寂，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半点波澜。那眼神里没有安慰，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还有…一种沉重的、无法言说的疲惫。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慕慕压垮时——
“滴滴滴！滴滴滴！”
唐果的电子警报突然尖利地炸响！红光疯狂闪烁，几乎连成一片！
“能量场异常！藤蔓…花苞…活性激增！指数级增长！”唐果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机械臂猛地指向藤蔓顶端，“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藤蔓顶端，那个米粒大小、紧紧闭合的白色新花苞，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鼓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汲取着力量，迫不及待地要冲破束缚！花苞表面不再是温润的玉白，而是透出一种莹莹的、近乎透明的质感，内部隐隐有银色的光芒在流转！
更诡异的是，藤蔓本身也在疯狂生长！翠绿的藤条变得更粗壮，叶片舒展开，边缘流淌起璀璨的银色光晕。藤蔓扭动着，像活过来的蛇，尖端甚至微微擡起，指向天空！
“它在…吸收什么？”陆小川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废墟下面…还有能量？”
“不…”白辞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他死死盯着那疯狂生长的藤蔓和鼓胀的花苞，银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是…共鸣。”
共鸣？
慕慕猛地看向白辞，又看向自己那条水晶手臂——手臂深处，那丝幽蓝色的“污染”似乎也随着藤蔓的活跃而微微波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感，顺着水晶臂的链接传递到他的意识里！
那悸动感…来自藤蔓顶端的花苞！也来自…白辞的胸口深处！
仿佛花苞内部那个纯净的“空”，和白辞体内那片混乱星域深处那点挣扎的银灰“火种”，隔着空间和躯壳，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呼应！
就在这悸动达到顶点的刹那！
噗——
一声轻响，如同雏鸟破壳。
藤蔓顶端，那膨胀到极限的莹白花苞，终于绽放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花瓣无声地、温柔地向四周舒展，如同最圣洁的睡莲在晨曦中苏醒。花瓣内部流淌的银光变得更加清晰、柔和。
而在层层叠叠、半透明的花瓣中心，悬浮着的，并非另一颗星辰般的果实。
那是一个…符号。
一个由纯粹、凝练、宛如液态白银构筑而成的——十字架。
它只有拇指大小，静静地悬浮在花心，散发着温润、宁静、包容一切的银色光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阴霾，直接照进灵魂深处。它出现的瞬间，废墟上弥漫的焦糊味、残留的毁灭气息、还有那股沉重的压抑感，似乎都被这纯净的银光涤荡、抚平了少许。
慕慕、白辞、唐果、陆小川，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那悬浮在花心的银色十字架，忘记了呼吸。
尤其是白辞。
他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剧烈地晃了一下！他那双沉寂如冰湖的银灰色眼眸，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悸动…还有一丝…慕慕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悲伤？
他猛地擡手，不是指向花苞，而是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个位置，正是慕慕之前模糊感知到的、那片混乱星域深处顽强燃烧的银灰“火种”所在！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痛苦的闷哼从白辞喉间溢出。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渗出大颗的冷汗。他捂着胸口的手剧烈颤抖，指缝间，一点极其微弱的、与花苞中银色十字架同源的、温暖纯净的银光，正顽强地透射出来！
花苞中的银色十字架，仿佛感受到了白辞胸口的银光，散发出的光芒也微微增强了一丝，像是在温柔地回应。
慕慕的心跳骤然加速！共鸣！更强的共鸣！那花苞里的银色十字架，在呼唤白辞体内的“火种”！它似乎…能安抚那混乱？能成为那“火种”对抗“星云”的力量？
希望，伴随着更深的恐惧，如同冰与火交织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废墟上的每一个人。荆棘王座已然显现，而王座之上，那柄悬垂的银色十字架，究竟是救赎的福音，还是最终审判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