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往事依稀（六）
我当时胸口经脉郁结，根本无力打点事务，几年光景里，本来一个蒸蒸日上的寨子，给搞得离心离德，杀的杀，走的走，多少曾经意气相投的好兄弟，都心灰意懒地散掉了。
再加上后来寨里兄弟时不时会有人失踪，过些日子发现时便见到他们尸体，浑身上下全是伤口，显然被人严刑逼供过，寨子里更是人人惶惶，那几年里私逃的人越来越多。”
杨晋疑道：“这是什么人在捣乱？”
鹿天王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面已有人知晓东方一枭在山上住过了。这些人为了天机道录的消息，便私掠寨中兄弟拷打逼问。幸好你父亲杀出寨去之事，寨内几乎人人亲见，任他们怎么拷打，大家伙也只会说得授天机道录之人已经逃走了，不然这寨子又岂能苟延至今。”
杨晋道：“可我听说有掌罚尊者降罪，大家伙都不敢私逃的？”
鹿天王道：“那是后来的事。几年后鲁十三上山入伙，那时候像他这样出身名门，愿意来咱鹿头山的可寥寥无几了，他给我进献仙经，说我是仙尊选定的凡界之主，我自然知道他是在拍我马屁，好笑，岂有我这样药罐子做凡界之主的？
但寨里私逃的人越来越多，老天王传给我的基业说什么也不能这么毁了，便也只好配合着做起此等愚昧人心的把戏。
后来寨里不断轰传，私逃的某某死了，乃是掌罚尊者降罪。我心中自也门清，定然是下面某个护法堂主搞出来唬人的玩意，只不过我既然久病不愈，教中兄弟不免没了敬畏，有个掌罚尊者在，能叫大家不生二心，不敢私逃，也是个权宜之计，所以就默许了。”
杨晋前世关注了些历史方面的博主、公众号等，也接触过类似知识，知道借助神权可加强统治，慑服人心，不过这么一来，统治权威来自于神权，却也暗伏了别人借用神权造反的隐患。
鲁十三今天耍了一手仙尊下凡，便是窥中了这个要害。
杨晋又问：“那您如今的伤势...？”
“唉，当日跟你父亲对了一掌，经脉中玄力如同一团浆糊，交塞不通，其实还并不怎么严重，我本以为自己运功疗伤，过些日子便可痊愈了。”鹿天王道，“没想到那股天机道录功法里的玄力，始终不得宣泄，也不能化解，我心中虽然焦急，却压根不敢找人求治，怕给人瞧出端倪，发觉我练过化吸诀，从此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只得一直自行摸索法子。
岂知这些年用尽百般方法，不但未有减轻，反倒越搞越乱，一团浆糊成了一处淤泥，一处淤泥又成了处处堵塞，连奇经八脉都近乎瘫痪。我无法，只得谎称是那日被你父亲一掌伤了经脉，内伤不愈，一面寻访海汇阁传人。一面到处求购灵丹妙药，吊住这条命罢了。”
杨晋心道：海汇阁？莫非是一个出名医的地方？鹿天王这倒跟左乾有点相近，只不过左乾出身名门，于功法玄理上学术底子要扎实些，自己还能捣鼓出了不少法门。鹿天王却是门外汉胡乱摸索，最终坏了根基。
鹿天王又道：“虽然我紧守牙关，可我练过化吸诀的事，还是给人算出来了。全计平暗中投靠了东天王，谋我位子，又囚禁了我，要我交出秘诀，而鲁十三不露真实本领，混入教中，一待便是八九年，下了这么大本钱，又怎么只是为了做个区区护法？咳咳咳咳......”
杨晋沉吟道：“莫非鲁十三入教，打一开始也是为了这秘诀？不过我倒有个计较，这化吸诀自然不能告诉全计平，因为他一得手，必然杀您灭口，以防自己篡位的行径败露。但鲁十三不同，既然此诀本来就有重大缺陷，练之无益，那么公然传了他也无妨吧？否则他也效法全计平巧取豪夺，于您也大大不利。”
鹿天王苦笑道：“倘若全计平未死，你这一招倒也使得。但如今全计平死了，鲁十三又是如此心计，你觉得他会信吗？”
杨晋立即明白：以前二人相互制衡，那时候鹿天王传授此诀，鲁十三信的成分更多，毕竟鹿天王完全可以不传，没必要传个假诀来糊弄他。而此时鲁十三已控住大局，鹿天王再来授诀，鲁十三便知是他为求自保的权宜之计，定然疑心鹿天王心存怨恨，说不准已将此诀暗做改动，是以就算秘诀到手，鲁十三也一样不容鹿天王脱出掌握。
杨晋深吸一口气，道：“所以他定然也信不过我了？”终于明白鲁十三为何要将自己带上山来。
鹿天王道：“不错，咳咳，你是沈兄弟的儿子，人人都知道他得了《天机道录》，那么人人都会想，你父亲是不是把宝经留给了你？纵然你赌咒发誓，磨破嘴皮，也休想叫别人完全信服。
但你也不必愁眉不展，我这个做大伯的既然还未死，必当将你安然送下山去。但有一件事，孩子，我要拜托你。”
杨晋道：“您有什么事，吩咐便是，侄儿一定尽力办到。”虽然跟鹿天王是初次见面，但听他一番讲述，明白了原主的身世，也是很承他的情。心想不论是救他出去，或者是他有什么亲人失陷，自己定当尽力为之。
鹿天王喟然道：“老天王传我位子时，遗命要我光大本教，杀翻魏氏，还天下老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可如今寨中人才凋零，声势大不如昔，莫说什么把皇帝拉下马，就连自家家底都要败光了，我实在无脸去见历代天王于地下。所以我拜托你的这件事，便是请你接替鹿天王一位，继承父辈之志。”
杨晋吃了一惊，万料不到他竟然叫自己接位，忙道：“我师娘如今在山上，她老人家对丹药一行十分精通，我请她为您多炼制些灵丹妙药，您这病必定还可大有转机，就算您担心鲁十三一样图谋不轨，我们不妨先跟他虚与委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