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一位女士的画像》（37）
可是，这一阵狂风暴雨很快就平息了，等到一个小时后她见到姨妈时就已经痕迹全无了。伊莎贝尔向姨妈摊牌了。我用了这个词，是因为她知道杜歇夫人是不会满意的；她想见到古德伍德先生之后再告诉她，所以一直等到现在。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如果在告诉古德伍德先生之前就把事情公之于众，似乎对他不够诚实。她想听到他会怎么说，可是他给的却只有只言片语，让她很失落，又很愤怒，觉得浪费了时间。可是她不会再浪费下去了；在正午的早餐前，等杜歇夫人进入客厅，她开始说话了。“莉迪亚姨妈，我有事要跟您说。”杜歇夫人微微惊跳一下，然后用几乎是凶狠的目光看着她。“你不用告诉我，我知道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
“就像我知道什么时候窗户开了——因为感觉有空气进来。你要嫁给那个人。”
“你指的是哪个人？”伊莎贝尔庄重地问。
“梅尔夫人的朋友——奥斯蒙德先生。”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叫他梅尔夫人的朋友。难道他只是某个人的朋友？”
“即便不是——看在她为他效劳的分上，也该给她做朋友！”杜歇夫人高声说。“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你以为梅尔夫人和我的婚姻有任何关联，那就大错特错了。”伊莎贝尔冷冷地说，却无法掩盖内心的激动。
“你以为你有足够的魅力吸引那位绅士，不需要什么人去鼓动他？没错，你是很有魅力，可是，如果没有她在后面怂恿的话他才不会注意到你呢。他是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可他不愿意花费一点力气。梅尔夫人为他出了力。”
“他自己也费了不少力！”伊莎贝尔不自然地大声笑道。
杜歇夫人使劲点了点头。“那是，他总得让你喜欢上他。”
“他甚至去讨好你。”
“有一段时间，是的。所以我对他很生气。”
“要生就生我的气，不要生他的气。”女孩说。
“哼，我对你一直很生气，这话也不能让我高兴！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拒绝沃伯顿勋爵的？”
“请不要再提这个。很多人都喜欢他，我为什么就不能？”
“那些人在最疯狂的时候，也没想过和他结婚。他什么也没有。”杜歇夫人道出了原因。
“所以他也不会伤害我。”伊莎贝尔说。
“你以为你会幸福吗？没有人这样做会幸福的，这你应该知道。”
“那我就创个先例。结婚是为了什么？”
“你为了什么，天知道；一般来说，结婚关系就是合伙人关系——就像成立了一个公司。可你合伙的公司呢，所有东西都要你带过去。”
“就是说，奥斯蒙德先生没有钱？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伊莎贝尔问。
“他一文不名，默默无闻，无足轻重。我很看重这些东西，也敢这么说；我觉得这些东西很重要。很多人也这么想，这么做。只不过他们会找另外一个理由。”
伊莎贝尔犹豫了一下。“我看重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我想。我也很喜欢钱，所以才希望奥斯蒙德先生能拥有一些。”
“那就把钱给他，可不要把你给他。”
“他的名字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女孩接着说，“他有个好名字。我可没有这么好的名字。”
“所以你才更应该为自己找个好名字。有名的美国名字就那么十几个。难道你是为了救济他才结婚的吗？”
“我有责任告诉你我要结婚的消息，莉迪亚姨妈，可是我想，我没有责任向你解释原因。即便有责任我也无从解释。所以，请不要规劝我了；在这件事情上我说不过你。我没法讨论这个。”
“我不是在规劝你，只是在回应你：我总得表现得像听到消息的样子。我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什么也没说。我从来没有干涉你。”
“你没有，我也很感激你。你一直很体谅。”
“不是体谅——是不愿意费事，”杜歇夫人说，“可是我会找梅尔夫人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把她拉进来。她是我的好朋友。”
“也许吧，可她没做好我的朋友。”
“她又没对您做什么。”
“她欺骗了我。她几乎向我保证过，会阻止你订婚。”
“她阻止不了。”
“她什么都能办到，所以我才一直喜欢她。我过去觉得，她能担当任何角色，可我的理解是她是在不同的时间扮演不同的角色。我没想到她会同时扮演两个角色。”
“我不知道她在你那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伊莎贝尔说，“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儿。她对我一直很诚实，很友善，很忠诚。”
“忠诚，当然，她希望你嫁给她的代表。她告诉我，她会看着你，干涉你。”
“她那样说是为了让你高兴。”女孩回答，可是也意识到这样的解释很苍白。
“让我高兴？通过欺骗我？她很了解我，不会做这样的事的。难道我现在高兴？”
“我觉得让你高兴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伊莎贝尔只好回答说，“如果梅尔夫人知道你会得知真相，她骗你又会有什么好处？”
“她赢得了时间，你看到了吧。我在这边等着她干涉，而你却大踏步地前进了，而她呢，她在给你敲边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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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吧。可是刚才你也承认了，你看到我在前进，所以即便她提醒你了，你也不会阻止我的。”
“我不会，可是有个人会。”
“你指谁？”伊莎贝尔用力盯着姨妈说。
杜歇夫人明亮的小眼睛还像往常一样凌厉，似乎是要让伊莎贝尔的凝视延续下去，而不是在回视她。“你会听拉尔夫的吗？”
“如果他诽谤奥斯蒙德先生，我也不会的。”
“拉尔夫不会诽谤任何人，这你很清楚。他很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