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最强者才有机会生存(上高会战)(4)
第21章最强者才有机会生存(上高会战)(4)
蓝介愚想了想说:“这是敌人要跑了。撤退前先猛打猛冲一阵,然后再脱离阵地,这是敌人的惯技。”罗卓英沉吟着又问道:“(第三十四师团)会不会再派一支部队南渡锦江,以迂回上高之侧背?”
这时前线部队已缴获了第三飞行团团长远藤三郎投给大贺的那份机密要件,因此蓝介愚以肯定的语气回答:“那绝对不会。你看连远藤给大贺的那封信他都丢掉了,一定是急于逃跑。很有可能,大贺也被我们击毙了。”
包围圈继续紧缩。邹继衍所在的第一〇七师属于第二批出击部队,任务是堵截日军向赣西北方向出击,但日军第三十四师团确如蓝介愚所言,已成惊弓之鸟。猛击第七十二军,只是逃跑前习惯性的虚晃一枪罢了,根本不可能再分出力量出击赣西北,所以一〇七师用不着执行堵截任务,便直接向下陂桥进发。
日军第三十四师团的大部队早已从下陂桥撤出,残存掩护部队也被七十四军等部基本肃清,一〇七师已捞不到什么仗可打。邹继衍营仅在出城不远的地方俘虏了十几个被冲散和负轻伤的日本兵,缴获了二十余支长短枪、几箱完整的弹药以及一批罐头、纸烟等军用品。至于遗弃的零碎物件和枪炮弹壳则遍地皆是,也没有人再顾得上去管它了。
在搜索过程中,邹继衍还发现道路两侧的稻田、山坡上,到处布满杂沓无序的人马印迹。因过于拥挤,原先的羊肠小道竟被踏成了一条宽阔的大路。这是敌我以往作战中很少见到的现象,可见日军夺路突围时的惊慌和狼狈。
蓝介愚奉罗卓英之命到战地视察,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和古书中“尸体枕藉”相应的实景。只见大道两旁的尸体点都点不清,成群的野狗撕咬着尸体,它们瞪着血红的大眼睛,连看到活人都不害怕也不知道回避。几十里地的路面上,到处都是鲜血和紫红的血迹。
日军一般不会在战场上留有己方士兵的尸体,而会把尸体拖回去进行火化,并告知其国内的家属。可是在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要想再抢运完整的尸体已不可能,许多尸体都只能丢在战场上。他们所想到的办法是斩一只手臂拿走,后来觉得太重,携带不便,就割右手的五个指头,再后来连这都嫌麻烦,便只割一个大拇指,同时取下死者身上佩戴的标有姓名和部队番号的身份牌,作为战死凭证一道带走。
战场上可以看到不少这样断了手臂或缺少手指的敌尸。经讯问俘虏,也证明日军第三十四师团在逃跑时确实是这么做的。打扫战场的人们将敌尸全部予以掩埋,称作“倭奴冢”,与七十四军阵亡将士陵墓遥遥相对。
当天蓝介愚夜宿下陂桥,彻夜无法入眠。这位年轻幕僚只要一合上眼,脑海里浮现的便全是那些死人死马,尤其是老鹰争啄死马以及飞起飞落时所发出的凄厉尖叫,更是令他坐卧不安。
一边是残酷的生死场,另一边却传来了下陂桥下潺潺不息的流水声。喧嚣与宁静,疆场与田原,战争与和平,有时仅仅一线之隔,蓝介愚感慨之余,即席赋诗:“下陂桥底三更水,彻旦潺潺枕上闻。”
此时兵火不仅没有出现熄灭的迹象,而且还将继续燃烧,在日军第三十四师团仓皇退至的官桥、泗溪,战神正披甲执戟,迎风高歌。
3月25日,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张灵甫指挥五十八师猛攻官桥。日军第三十四师团急于脱身,再次施放了毒气,然而这次毒气战必不可少的天气条件没有给他们帮到忙,天空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
毒气在风雨中消散一空,完全起不了作用。无可奈何之下,日军只好将这批吃又不能吃,带着又累赘的毒气弹埋入地下。直到解放后,人们还在官桥无意中挖出了二百余枚锈迹斑斑的毒气弹,并造成一千多名当地民工中毒。
大雨不仅令毒气弹无所逞其技,就连跟地面部队充当保镖的飞机也没法露面了。真是天助我也!五十八师在雨中勇猛急进,会同友军连下官桥外围的多处阵地,将日军第三十四师团紧紧压迫于官桥核心阵地。
南北两面中国军队的重机枪射程,恰以大贺的临时指挥所毕家为交错点。在如此密集的火力网面前,日军第三十四师团根本无法凭借自身力量突围,而且部队的粮秣弹药也逐渐消耗殆尽,陷入了“士困粮绝”的境地。
抗日铁军
在接到大贺的求救电后,日军第十一军总部当时就慌作一团。园部司令官急令已返回原驻地的第三十三师团驰援解围,同时军参谋长木下勇少将等人也匆匆赶往南昌坐镇指挥。
日军第三十三师团自3月24日出发,沿途须翻越崇山峻岭,而公路则早已遭到破坏,实际道路只能容一路纵队前进,有些地方甚至连马都不能骑,加上中国军队的顽强阻击,所以进展非常缓慢。3月27日,该师团终于在官桥包围圈的东北角打开缺口,并与第三十四师团取得了联系。
3月27日当天,在第三十三师团的拖后掩护下,日军第三十四师团开始组织全线撤退,部队急不可待地渡过泗溪,向北面的土地王庙村逃去。
让大贺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刚出火坑,转眼又沉到了海底。正是在土地王庙,中方第十九集团军完成了继官桥之外的第二个包围圈:早在五天前,第七十军预九师就进入土地王庙,并在这里建立了中枢阵地,而在日军的侧背和尾部,则有以七十四军为主的六个师平行追击。
日军第三十四师团携带着数百名伤病员,其行军序列为师团司令部在前,病员输送队、野战医院、独立山炮队居中,后卫部队殿后掩护。入夜之后,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各部队急于脱离包围,但由于道路泥泞、夜色昏暗,加上又须加以戒备,所以行军速度始终快不起来。
3月28日凌晨两点,在土地王庙的西端,日军负责野战医院警卫的野炮兵第八中队遭到中方预九师的围攻。其所属的炮兵大队部向大贺请求增援,大贺考虑到,若零星派出增援部队,整个师团的后撤速度将因此减慢而招致更大的危险,因此给出的答复很是冷酷无情:“由于情况紧急,部队可放弃第八中队,迅速向旅团司令部前进。”
援兵不至,第八中队被全部消灭。覆灭之前,该中队知道难以逃脱,已将火炮全部毁坏。现今北京军事博物馆抗日战争纪念馆中陈列的一门炮的残存炮身,就来自于此次战斗。
至下午两点,日军第三十四师团才突出包围圈。此时他们的伤亡又大量增加,尽管在慌乱的撤退中,许多抓来的民夫已乘机逃跑,但抬运伤病员的大担架队仍长达好几公里。
第三十四师团脱离了险境,为之做掩护的第三十三师团还在后面煎熬着。当天凌晨,中方五十七师、五十八师相继迫近官桥核心阵地,五十一师在扫清锦江南岸之敌后也适时赶到,对日军右侧背发起猛袭。随后,五十七师、五十八师冲入官桥镇,与日军第三十三师团留下阻击的数百名日军展开巷战,激战至下午,七十四军收复了官桥、泗溪,歼敌六百多名。
3月29日,日军第三十三师团全线撤退,但当后撤到泗溪西北约五公里时,就开始处处遭到中方各路部队的侧击,为此他们不得不展开全部兵力作战以求解脱。因为轻装救援,日军第三十三师团所携带的粮食弹药并不多,官兵们陷入了饥饿和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经过多次苦战,最后连山炮部队的炮弹也全部用光了,处于不能射击的状态,只能靠空投弹药来继续维持。后来当第三十三师团的劫后余生者们在谈到在泗溪一带的作战情况时,仍然心有余悸,认为当时那种凄苦的惨状,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4月2日,日军第三十四师团、第三十三师团先后逃回原驻地,上高会战以中方全胜的结果完美落幕。
此役中国军队重创日军第三十三师团,毙伤第三十四师团步兵指挥官岩永少将、第二一四联队长滨田大佐以下一万五千七百九十二人,击落日机一架,俘虏日军一百多人,缴获山炮、迫击炮十门,步枪一千多支。
这次会战与以往会战最大的一个不同点,是参战中国军队在数量上并不占有很大优势,甚至在上高保卫战中,还明显少于对手,在这样条件下犹能取得完胜,实属难能可贵,也可以说,抗战以来仅此一例。所以何应钦在对新闻记者发表谈话时说:“上高会战,是抗战四年来最精彩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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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第十九集团军作战参谋蓝介愚所分析的,上高会战前,广州、武汉、南昌的连连失守,令第十九集团军的多数部队在对日作战时都有些胆怯畏战,但经此一战,畏怯者变成了赣北日军,他们再不敢随随便便举兵西犯了。
“天苍苍,野茫茫,上高东北好战场,锦江夹岸阵堂堂。”上高会战的胜利,固然建立在罗卓英“后退决战”战略的基础之上,但归根结底,七十四军在上高誓死不退,血战数夜,才是制胜的关键。只有战斗的胜利,方能保障战略战术的成功,作为战役指挥者,罗卓英很清楚这一点,他在评点上高会战时说了一句很中肯的话:“第七十四军好比袋子底,这次袋子底很坚强,没有把敌人漏掉。”
整个上高会战,中国军队共计伤亡20333人,其中七十四军伤亡达到10651人,占总伤亡人数的一半还多,无论是付出的代价还是做出的贡献,七十四军都称得上居功至伟。论功行赏,七十四军被颁授“青天白日飞虎锦旗”;第五十一师荣获国民政府第一号武功状;第五十七师荣获第二号武功状,同时被命名为“虎贲师”,全师官兵都戴上了“虎贲”袖标。
王耀武、李天霞、余程万、张灵甫等将领及有功官兵均获勋章或奖章,其中王耀武被授予第一级别的青天白日勋章。以上锦旗和奖勋章均由重庆派专机送达长沙,再用专车送到上高,由罗卓英代表军委会颁授。
罗卓英在对七十四军全军军官的讲话中说:“记得北伐时期,第四军以‘铁军’闻名。现在是抗战时期,我敢大胆地说,第七十四军是抗战时期的‘铁军’!”
上高会战使七十四军名扬中外,它成为世人心目中名副其实的“抗日铁军”,并一步跨上了其发展史上的巅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