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希腊的神与英雄》（6）

第二百四十三章《希腊的神与英雄》（6）第三分

十八耶松

我们现在讲到最奇妙的一个故事，即是取金羊毛，我须得告诉你这是怎么地起头的。

耶松是一个本来该做德撒利亚的某地方国王的人的儿子，但是那王的异父弟沛利亚斯把王位抢了过去了。那失位的国王没有法子办。他生了一个儿子，他怕沛利亚斯要杀害那小孩，所以他假装是小孩死了。女人们在家里大声号哭起来，她们捶胸膛，拔头发，照着那时的习惯做，末后她们准备出丧，用紫色的布包盖灵床，假装埋葬那小孩。可是她们暗地里却把小儿交给忠实的人去保育，夜里秘密地打发他往山里，到那堪叨洛斯盖隆的洞里去。你记得堪叨洛斯盖隆，那半人半马的，是老帖殚克洛诺斯的儿子，他练成各种技艺，打猎和体操，尽一匹马所能做到地那么好，音乐和医药，以及预言术。他知道关于山上的动物的一切事，关于树林里的一切树，以及生在地上的一切医病的草的事。他实在成为生物中之最聪明者，和爱而且仁善。他住在沛利昂山上的一个洞窟里，同了他的妻子和老母，那时的习惯常打发青年男孩到他那里去，像是一种为英雄们而设的公立学校。他教所有孩子们尊敬宙斯，尊敬他们的父亲，除了教授我所说的各种技艺之外。所以耶松也来到他这里，他停留了二十年之久，学习做一个勇敢的人，又是一个聪明的人。

沛利亚斯心里老是觉得不安。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做国王，恐怕神们会得要惩罚他，后来他更比以前着急起来了，那时亚坡隆给了他一个奇怪的乩示，它说道：

“小心只有一个站台的人吧！”他不能完全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老搁在心里，本来也就是要他这样罢了。

随后有一天，他听见各人都在讲谈一片新闻。他们道：

“你听见么？一个年青人刚才在市场上出现，是一个陌生人。他穿了一件紧身的袍子，上边披着一张豹皮，他拿着两枝长枪，他有浓密的栗色头发披下到他的肩头。我们看去吧！”

他们走去看，但是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们道：“好漂亮的家伙，这人！他不会是亚坡隆，或是战神，那大孩子阿妥斯和呃比亚耳德斯呢，我们知道，那是死了。那么他可是谁呢？”

沛利亚斯也走去看。他坐上他的骡车，沿着街道奔跑而来。他看见那人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因为那人赤着一只脚，只有右脚穿着鞋，还有一只是他在过河的时候失掉了。沛利亚斯见了这个情形，他心里想道：

“这就是那只有一个站台的人了！”那的确是鞋的很好的一个别号，可不是么？那一定是亚坡隆想来迷惑沛利亚斯的吧。沛利亚斯是非常恐慌了，可是他把他的恐慌隐藏了起来，因此故意很粗卤地对那青年人说话。他说道：

“年青的生客，你是从那里来的？什么老娼妇是你的母亲，你是生在什么沟里的？老实说吧，不要想骗我。”

但是耶松回答得很是柔和。他说道：“大人，我将给你看盖隆的教育是什么样的，因为我是从他的洞窟里来，从他的母亲和妻子的温和的养育那里边来的。我在那里过了二十年，我未曾做过一件事或说过一句话足以丢他们的脸的。现在我来到自己的家里，要求取得应当归我继承的荣誉。因为我据人家告诉我说，沛利亚斯劫取了我父亲的权利。现在你们那一位好人能够告诉我父亲的住处的么？我是耶松，是埃松的儿子。”

他们引导他到那地方，他的父亲认识他，看见他的这美丽的儿子他喜欢得哭了。不久他的两个弟兄从他们家里走来，还有他的几个堂兄弟，设了一个家庭宴会。耶松当作主人，在宴享谈话之后，他说道：

“现在说一句正经话。你们同我到沛利亚斯那里去，且听他是怎么说。”

他们一直从宴会出来，走到宫里去，到了那里耶松仍旧是很柔和地说道：

“王爷，我并不是为申诉或是恐吓来的。我们应当控制我们的感情，要做得有幸福在后面。你和我是同一族的，同族的争吵战斗是可耻的事。你可以保留你的羊群和牛群，保留你的屋房和财富，只须把朝笏和宝座还了我，那是属于我的父亲的，那么我们中间可以没有武力的争执。”

沛利亚斯答道：“我愿意照你的意思做。我是老了，你还年青，你该能够平息那下界的神们的怒气。因为柏利克索斯叫我带他回家来，和那从前救了他的公羊的金羊毛。这是他在梦中告诉我的话，我又曾请问过亚坡隆的乩示，他也是这么地对我说。你到远东去走一趟，把它们带回来，我对你立誓说，那时我将把我这宝座交还给你。”他们于是约定了，但是在我告诉你耶松怎样去做成这件工作之前，须得先讲那有金羊毛的公羊的故事。

十九有金羊毛的公羊

柏利克索斯是婆伊阿帖亚王的儿子，他有一个妹子名叫赫莱，他们的母亲是呐贝莱，即是云。你娶了云做妻子那一定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因为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在家，什么时候在空中飞飏。那国王似乎也觉到了，他另外娶了一个妻子，名叫伊诺，是卡特摩斯的一个女儿。你该记得卡特摩斯，和他的结婚，以及人家送给他妻子的那项圈，到处带了灾祸去的。这带给伊诺好些灾祸，其中最重大的一个灾祸就是嫉妒，这使得那本人不幸，凡是接近她的也是不幸。伊诺有她自己的儿子，她对于柏利克索斯和赫莱便很是妒忌，想要除掉他们。

她于是定下了这样的计策。她先去把明年要播种在田地里的谷种弄到手，将它在火上焙过了，所以种子都已死，不再能够生长。随后她把这些谷种放到原来的地方去。到了时候，谷子播种下去，但是没有苗出来，全国内都不见一片叶子，或是一根谷穗。人民是绝望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其次，伊诺劝她的丈夫去请求台耳波伊地方的乩示，等他派人去问的时候，她行贿给那派去的使者。她叫他们过些时就回来，假装已经问过了乩示，那乩语说道：

“在祭坛上把柏利克索斯和赫莱杀了做祭品，否则你们的谷永不会生长。”这在国王是一个可怕的打击，但是他以为这真是神意不得不遵从，正像《旧约》里亚伯拉罕和以撒的故事。在这回也是一只公羊，只是同替代以撒上祭的那羊是别一种的公羊罢了。

这是一只奇异的公羊，它有金的羊毛，是呐贝莱从云中送到祭坛上来的。那里站着两个小孩，准备被宰杀，那里站着司祭人，手里拿着刀，那里站着国王，满是悲哀，和那妒忌的伊诺，满是欢喜，可是看呀，下来了那黄金的羊，那男孩女孩爬上了它的背，它径向天上飞去了。

好些时候，那都是好的，他们经过陆地和海面，向着远东前进。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赫莱有点疲倦了，她再也支持不住了。她正落在海里，便淹死了，她所坠落的地方至今叫作赫莱思磅妥斯，即是赫莱的海。

柏利克索斯没有法子，那羊向前走去，直到东方，黑海的极边，科耳吉斯人的国土，那里它才停止了。这国的王名叫埃蔼德斯，是巫女基耳开的兄弟，关于她的事情你在阿突修斯的故事里会得听到，假如你找得到一个人讲那故事给你听。那羊被用在祭祀上了，它那金羊毛钉在橡树圣林里的一棵树上，由一条永不睡觉的可怕的龙看守着。

这柏利克索斯是沛利亚斯与耶松的一个亲戚，也就是他托梦给沛利亚斯，叫他带他回家去，安置他的鬼魂。总之这是沛利亚斯说是如此，但是或者是他所假托的也未可知，因为他想耶松去取金羊毛或者会得丧命在这里边的。

埃蔼德斯王等到柏利克索斯长大可以成婚的时候，把他的女儿嫁给了他，他就住下，死在那里了。但是他的几个儿子回到他父亲的故乡，要求继承祖产。自此以后，他们必须遵守一条奇怪的规则。长子，即家长，永不许进入市公会堂。他要走到那里都可以，但是他一走进了公会堂，便再也不能出来，否则他将被带往祭坛，立即被当作祭品了。所以以后代代的长子都愿意出去，在外邦去居住，这正是不足为奇的了。

二十亚耳果航海者

你现在知道耶松所要做是怎么一件难事了。那时人们关于世界还知道得很少，他们只有很小的帆船，或是用桨的楼船，坐在里面只能听命于风和水。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在黑海的极边，这是一片危险的海，没有人弄得清楚，它的本名的确应当是亚克什诺斯，即是慢客海，只是人们怕会得罪它，所以称为欧克什诺斯，即是好客海罢了。为了这次旅行建造了一只伟大的船，女神雅典那来帮着建造，从陀陀那的圣林里取来一根橡树的大梁，用作船首的骨干。这大梁会得发声，有时候能对船员们说话。这只船命名为亚耳果，那些水手们称为亚耳果瑙泰，即是亚耳果航海者。

所有希腊的大英雄都来参与这次的航海，他们的名字你可以在希腊的故事里时常听到。赫拉克莱斯来了，同了卡思妥耳与坡吕豆开斯，都是宙斯的儿子，阿耳褒斯来了，那个大歌人，赫耳美斯的儿子坚持与强引，北风的儿子什塔斯与卡拉伊斯，在他们的肩头各有一对翅膀，闪动着紫色的羽毛，舵手帖毕斯，以及预言者摩泼索斯。那里在岸上则有那老堪叨洛斯盖隆同了他的妻子胸前抱着幼年的亚吉娄斯，同他们作别，祷祝他们有一个顺遂的航海。

他们航行过海，通过赫莱坠落而死的赫莱海，走到普洛磅帖斯，在赫莱海与婆思坡洛斯之间的一个小海上面，他们遇着了好些事情。他们要同一个巨人部落打仗，都有六只臂膊，两只生在肩上，四只生在腰间。到了一个地方，他们上去取水的时候，失落了一个名叫许拉斯的孩子。在他将水瓶放到池里去的时候，那池里的神女见了这美少年，伸出她的臂膊来抱他，因为她很爱他，所以将他拉到水里去，以后就不见了。但是赫拉克莱斯上上下下地寻找他，他走得那么远，别人没有觉得，就开船走了。到得发见他缺少了的时候，他们将要回过来找他，但是一个海神从水里露出他的头和两肩来，对他们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带赫拉克莱斯去取金羊毛呢？这是他的本分，应该去侍候欧吕思斗斯王，做国王所命令的工作。”于是他们继续前进，赫拉克莱斯也去做他自己的工作去了。

此后他们又须得停泊，在那可怜的老比纽斯靠海住着的地方。他有预言未来的本领，可是他说得太多了，所以被宙斯罚他盲目，又受那哈耳匹埃的迫害。这是些庞大的鸟，有尖利的翅膀与脚爪。凡是比纽斯吃饭的时候，那些哈耳匹埃便从云间扑了下来，把食物从他的手里甚至从他的嘴边抢了去，不但如此，它们还在其余的食物上都撒上粪秽，使他不能再吃，所以他只好靠好心的邻人们偷偷地送来的东西过活。凭了他预言的力量，他知道要等到耶松到来救他的时候，这事才得了结。

他听见了英雄们的脚步声，走出去迎接他们，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梦影，曲身靠着他的拄杖，摸着墙壁，用他枯萎的脚爬到门口，他的四肢都因衰弱而颤抖，他的枯焦的皮肤上泥垢凝结着，他的骨头差不多全靠一张皮包着罢了。他坐在院子的门阈上，底下的地面似乎动摇着。末后他开口道：

“勇士们，请听，假如你们是耶松在亚耳果船上带领来的人们。请你们救我，不要让我再受苦难。我是瞎了，你们可以看见，我也吃不到肉，因为哈耳匹埃来从我的嘴边抢去食物，把那地方全撒上粪秽。乩示宣称我当为北风的儿子们所救，让我告诉你们，我同他们也并不是陌生人，因为我的妻子乃是他们的姊妹。”

于是他们预备了一个筵宴，是哈耳匹埃的末次的饵食。他刚一拿起食物，那讨厌的鸟便从云中扑下来，像电光一般，从老人的手里抢了食物，飞到海上去了。但是那北风的两个儿子展开他们的紫色翅膀，飞去追赶，手里都拿着剑。他们追上了哈耳匹埃，手指已经抓得着它们的羽毛，他们差不多就要把它们除灭了，但是众神的使者伊利斯遇着他们，他说道：

“这是非法的，去杀那宙斯的猎犬，但是我对你们立誓说，它们以后决不再去找那老比纽斯了。”他们于是回来了，那哈耳匹埃飞到在辽远的克莱德岛的巢穴里去了。

英雄们给那老人洗濯身体，举办祭祀，从新设起筵宴，这在许多年中他才能够初次享受到的。那老人说道：

“现在听吧，我将告诉你们有些事情，这是合法的使你们可以知道。因为我知道宙斯不愿意将他的乩示完全显示给人，使他们不至于知道得太多。但是这些我可以告诉你们。在婆思坡洛斯的口上，你们就可看见两个岩石，叫作撞岩，常在互相撞击，随即离开。你们必须随带一只鸽子去，在你们走近岩石的时候，放它出去，看它是不是从岩石中间飞过去了。假如它幸而过去了，你们可以跟着走，用力划桨，因为在峡路中间划桨是胜于祈祷的。但是假如它是夹住了，那么回转过来，这最好还是听凭神的意旨。”他又告诉他们别的危险，说他们可以达到目的，又说将有神人引领他们回家来。末了他说道：

“你要想念那爱的女神亚柏洛地德，因为你的成功须得靠她的帮助。此外我不能再告诉你了。”

那时北风的两个儿子回来了，因为长路追赶还喘着气，他们说道：“老爷子，你以后永不会受哈耳匹埃的侵扰了。”

到了要出发的时候，英雄们都上了船，不曾忘记把一只鸽子带了同去。

在婆思坡洛斯的海口，他们看见两座极大的岩石猛烈地奔撞过去，砰地一声互相撞着，激得海水都起浪花，随后岩石又复跳开，海水奔去填充那个缺口，在中间相会，涌起来像是一座海水的大山。那里来了一道急流挡住他们，又有一阵风却在吹送他们上前，所以他们只好努力划桨了。

岩石渐渐行近的时候，他们放出鸽子去，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看看。砰的一下子岩石撞上了，等得再分开时，英雄们看见那鸽子已经飞过去，只是有一根尾巴毛为岩石所夹罢了。他们能够看见这事，因为他们中间有一个名叫棱扣斯的，眼睛非常尖利，他能看见天底下的任何事物，同近在目前的一样清楚。

波浪冲得船打转，但是船头上的人大声叫道：“大家划吧！它过去了！”他们都尽力地划桨。岩石走开了，一个大浪在前面起来，带了他们退后，可是后面又起了别个波浪，带了他们向前。那岩石是又在奔来了，看看渐近，但是那些人们努力像是以前不曾划过地那么划桨，波浪带着他们过去到了海上了。两块岩石撞着，就停留在那里，连接成一个，这现今还直站在那里，以后便不再移动了。

于是英雄们致谢于雅典那，她把那亚耳果船造得那么坚固，所以能够免于海上一切的危难。

他们前行，在相当时间来到亚莱斯的岛，那老比纽斯曾经告诉他们要在这里登岸的。在这岛上出现一群可怕的鸟，有黄铜的嘴和黄铜的羽毛，你记得这些鸟吧，赫拉克莱斯曾经怎么地吓退它们离开思都木巴洛斯湖的。这些鸟常常射出它的羽毛来像箭一般，有一只鸟射出一根黄铜羽毛来，中在一个英雄的肩上，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人惊骇叫道：“这是什么呀？”有人给他拔出羽毛，缚好伤口，别个人说道：

“这是亚莱斯的鸟呀！对它们射箭是无用的，它们太多了，也是太强，但是我记得赫拉克莱斯是怎么办的，因为我在那里是亲见的。他摇一个黄铜的响铃，把它们吓跑了。让我们分作两队，一半去划桨，一半穿上他们的盔甲，带着点头的羽毛，举起长枪，拿盾牌遮盖着划桨的人。我们走近那岛的时候，这班人呐喊起来，拿枪敲着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