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42.
宋时璟被掳走了。
这消息在翌日清晨天微亮时,蒋川快步闯入厉明野帐内,确认床上无第二人后告诉了他。
“你那小太监呢?”厉明野下床更衣,脸色冷得吓人。
“哎,在我帐里好好的,我还没敢与他说,怕说了要闹。”蒋川道,“昨夜当值的我都审过了,没人看见太子出来,营口的守卫死了俩,我觉得单就太子殿下那身手来看,不大可能是自己跑的。”
厉明野一言不发站着,迷药的后劲搅得他头疼欲绝,直到蒋川惊呼这地怎么全是水才回了神:“大渝有无来信。”
在这种时候掳走宋时璟,无非就是想借此威胁他。
蒋川道:“没有。”
厉明野掀帘出帐,吹了声哨招来自己的马,翻身骑上去。
“你去哪儿啊?”蒋川急道,“人都走一晚上了,你追得上吗?万一碰上埋伏,你一个人怎么……”
“在营里等信,天黑前我会回来。”厉明野拽紧马绳,目光不明地扫了眼身后大帐,“还有那浴桶里的水,去查下了什么药。”
说罢便扬鞭打马,头也不回地疾驰远去。
他寻了足足一日。
从大营朝南寻到大渝如今的国界,再往回跑,肃杀的秋风如刀刃般割着他的脸,又干又疼,可都比不上贯穿胸口的风冷。
找不到。
哪里都找不到他想找的人。
厉明野乘着夜色回到营里,满脸青茬,嘴唇干裂,几乎一松手便坠下了马,被几个将士搀着扶回帐内。
蒋川等在里头,看厉明野这样也不忍心,摁着人灌了三杯茶才同他说:“大渝还未有信,不过浴桶水里的东西查出来了,是大渝特产的一种迷药,口服或药浴都能起效。”
厉明野脸色不变,仿佛早已料到如此。
“谁给你送水进去的,”蒋川不知昨夜帐内事,只当是军中有内鬼,“你瞧清楚了?”
厉明野道:“没留意。”
他命蒋川逐一盘查营中士兵,之后几日搁置了战事,每日都独自策马早出晚归地寻人,也不知是真有法子还是给自己的一点慰藉。
第五日营中死了个人,嘴里含着毒药,自尽死的,蒋川从他身上搜出了盖有大渝国印的密信,呈给厉明野看。
信中道,若想要人,独上菩提山一见。
蒋川直呼卑鄙,看过便把信摔了,气道:“打不过便使阴招,大渝人就这点儿本事?”
他在帐里走来走去骂了半晌,回头却见厉明野披上铠甲整装待发,眼都瞪大了一圈,立马拉住他:“厉明野!你疯了?这明摆着是陷阱,指不定设了多少埋伏,而且万一是骗你的,太子殿下不在那儿……你真打算去?!”
厉明野仍是那张冷脸,自宋时璟被掳走后,他整个人便仿佛失了生气,再没有旁的事能触动他分毫。
他没回答蒋川,只反问了一句:“若那日被掳走的是小太监,你今日会不会去?”
蒋川哑口无言。
菩提山是大渝与北越交界的一座荒山,厉明野这几日来过一回,寻不到宋时璟便走了,不知为何要选在此处见他。
荒山无路,陡坡太多马匹也难行,厉明野骑到山脚便将马拴在了树下,提着剑往山上走。
原以为路上会设埋伏,但除了一些提前架在树上的暗器外,连个人影都未瞧见。渝军经过两役死伤惨重,看样子是不愿再耗费一兵一卒,只挑了些死士来对付他。
厉明野直觉有诈,步伐放慢许多,为避开暗器又绕了不少远路,到山顶时天色已渐晚。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被绑着跪坐在死士中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站住。”离最近的一名死士挥刀拦住了他,“卸下佩剑。”
厉明野毫不犹豫便丢了剑,任由两人过来搜遍他身,然后将他双手反绑压跪在地上。
“给我松绑。”宋时璟冷道。
立在身后的一名死士上前,解了宋时璟身上的绳索,扶他起来。
“厉明野,”宋时璟走到厉明野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早知道是我下的药?”
厉明野苦笑:“你也没瞒得多严实。”
“知道你还来?”宋时璟微微俯身,一手拽起他的衣襟,满脸冰霜,“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厉明野喉结滚动,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做了什……”
宋时璟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得厉明野脸朝一边偏了过去,强撑着掩饰心虚的话也没能说完。
“孩子是假的,是你给我下药。”
“你骗我养辰儿,骗我与你成亲,还妄图骗我留下,留在北越,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我全都知道了,厉明野。”宋时璟说。
厉明野转回来,对上宋时璟那双冷淡却泛着红的眼,看见了里头狼狈又憔悴的自己。
……真是活该啊。
他们就好似层层堆砌的堡垒,哪怕堆得再高,只要抽掉最底下松动的那块,堡垒便会在瞬间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