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荣回来
第218章荣回来“呃。”草上章打了个酒嗝,浑身散发着酒味儿和女人的胭脂味儿,混合在一块儿,闻起来特别刺鼻,甚至有些令人反胃。
马国梁也同样如此,不过他喝的可比草上章多,脸上还布满了女人的嘴唇印儿,回房后倒头就睡了。毋庸置疑,他们俩是去喝花酒了,这一点孟小六早就料到了。但他没料到的是,自己带孩子出去听戏,竟然被老荣荣了个精光,最后还是米宝儿掏钱会了账。
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谁要说行走江湖多年,没被骗过没被偷过没被抢过,说这一辈子都风平浪静顺风顺水,那纯属是在吹牛逼。可孟小六却迎来了孟凡略带鄙夷的目光,只怕自己刚刚在孩子心目中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就要随之破灭了,所以心里是又气又笑,特地等着草上章回来,然后告诉了他这一切。
草上章喝得有些迷糊,听孟小六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通后,只是挥挥手,满满醉意的说道:“隔行如隔山,就这么点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吧。不行了,真睁不开眼了,我去睡了。”
第二天,几个孩子准确的说是孟凡又闹腾着要去看戏,要不是知道这孩子没什么长性又吃不了苦,孟小六还真以为他是对梨园行产生了兴趣呢。这次孟小六没带着他们去,而是草上章跟着去的。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们依然去的很早,甚至更早了,因为所有人都有经验了。草上章到了那儿该吃吃该喝喝毫不在意,浑然不似来抓贼的。其实几个孩子远没有大人想的那么幼稚,他们今天并不是来看戏的,而是来看草上章反抓贼的,甚至昨天孟凡鄙夷的目光都有点挑唆的嫌疑。
草上章磕了一颗瓜子,吐掉瓜子皮眼睛都不带斜的,盯着还没演员上场的舞台道:“你仨小子满肚子坏水儿啊,我算明白你们非来干啥了。行了,别老盯着我看,本来你们再来那老荣就肯定起疑,不过也好,正因如此他指定能注意到咱们。你们若是老盯着我看,他就不敢下手了,我还抓个屁啊。”
三个孩子心领神会,虽然不甘心却还是照着做了。锣鼓点子一敲起来,孩子们的注意力如同在场众人一样,纷纷被吸引到了台上,这就是京剧的魅力所在。正如草上章所预料的那样,昨天偷东西的小绺子又来了,而且寻摸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米宝儿他们。
昨天他偷的那人可是一只大肥羊,皮夹子满满的,够自己吃上几个月得了。毕竟是县城,本来人就少,能容下的老荣们也就不多,所以在这里从事扒手这项“事业”的也就两三人而已,也没有大瓢把子和大行事。像是孟小六这样多金的“火码子”,简直是百年不遇,寻常人发了财肯定是先享受一番,但老荣大多是贪婪的,而前来偷东西的这个小绺子更是觉得自己运气来了,这时候不出马简直对不起祖师爷。
这个小绺儿名叫刘娃,不是本地人,常常流窜于附近州县。他今年才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但从事老荣这个行当已经有十来年了。他家是哪儿的,他也记不太清了,小时候出去玩儿,被人用糖给骗走了,然后就给弄出了家乡。每日好吃好喝的,除了想家人,倒真是乐得如此,所以刘娃是不哭也不闹,跟着人家一直来到了成都。往日里没吃过的没喝过的,没玩过的没穿过的,都被满足了。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没了,有个人告诉自己,要想再过那样的好日子,就得自己荣。
从此刘娃从低做起,跟梢盯人各种苦练,稍有不对就会遭受打骂,刘娃那罪可也算是遭大发了。大约八年之后吧,刘娃学得差不多了,就给跑了。原因倒不是回家,而是自己荣的东西凭啥给大瓢把子分账?
翅膀硬了单飞,是荣行里常见的事情,就是郑谷安不也是离了自己师父齐老九创了个得意门吗。只不过郑谷安比较聪明,哄得师父开开心心,师徒俩人并没翻脸。但在荣行里,师徒往往分道扬镳就是腥风血雨的开始,老死不相往来的反倒成了较好的结局。
这戒烟戒酒戒赌的,都有成功的例子,可是想要戒荣,那就是难上加难了。凡是老荣,就算是锦衣玉食了,看见好东西也忍不住想要下手去偷,所以从古至今老荣很少有改行的,戒荣更是鲜有听闻。
当然,对于刘娃来说,戒荣根本不存在,他连想都没想过,这就是他吃饭的手艺,不去荣那还不得活活饿死。有人说了,有手有脚的何必去偷呢,人家老荣反倒是说了有手有脚的何不去荣呢?说书的靠嘴,卖身的靠脸,老荣靠的就是这一身偷东西的本事。
按说老荣中分类有那么五六个大类,但那都是在大城市,为了地盘和利益而刻意划分出来的,在这种小地方自然是能偷到啥是啥了,手法地点通通无所谓。刘娃站得高眼睛贼,看到坐在那里的米宝儿等人,心中也是暗自打鼓,怎么昨天来了被偷了,今天还和没事儿人一样来呢?是真的有钱不在乎,还是……不过旁边的大人换了一个。此时此刻,草上章正跟米宝儿他们交头接耳聊得欢呢。
思前想后了许久,刘娃还是决定试一试,万一这也是个肥羊冤大头呢。他凑了过去,仔细观察着草上章,猛然间他就下定了决心。
草上章这时候的形象可够浮财外露的,夏天穿的汗衫短褂,腰上却别着一个怀表链。常言道手表看带,怀表看链,草上章的这条大金链子又粗又长,从屁股后面露出来,耷拉到凳子上,都快成一个小堆儿了,要是这个都不下手,那简直对不起祖师爷啊。
刘娃看到这里,立刻凑了上去。看戏的人很多,人挤人人挨人的,刘娃凑到草上章身边就费了一番功夫,仔细观察后发现,怀表的鼻儿夹在了裤子上,怀表应该放在了上身汗衫的内侧口袋里。
这么一来,这偷怀表就共分三步了。第一先把夹在裤子上的鼻儿给弄开,然后顺着收链子,动作要轻不能让人感觉扯动感,最后就是用链子吃劲儿,抖出来短褂内侧的怀表。
这些要一气呵成,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困难,且不说人的警觉性和敏感度,就单说最难的最后一步吧。怀表放在短褂内侧口袋里,大夏天的人满身是汗,要是掀起褂子肯定是一凉,到时候人家失主不发现都难。
所以取表时需要在人不易察觉的情况下,慢慢揪起褂子留出空间,然后利用金链子吃劲儿,连别带钓的把怀表拿出来。在这途中,不能让链子和表碰到失主皮肉,否则一凉也是前功尽弃。
这些还是老荣和失主本身,难免周围有多管闲事的,就是没有也怕有人老看。人总被盯着肯定会有所感觉,若是失主感觉到,那么下意识一回头,刘娃要能及时收手尚且好说,若是正做到最后一步,便是进退维谷很可能会被抓个正着。
所以刘娃在做这一切的同时,还得用身子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寻找到适合下手的机会。你看,其实当个老荣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刘娃的功底练得很好,心性也磨得不错,他不急不慢,硬是等到了压轴大戏上的时候,才开始下手的。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台上,人的警觉性降到了最低的程度。而草上章更是抬起了胳膊,反着手去抓痒。
“正是好机会!”
刘娃动手了,他一手托住链子,一手迅速捏开挂扣,表链的鼻儿就被打开了。随后趁着草上章抓背自己撩动的衣服,迅速收拢表链,结果那表链竟然比预料中的还要长,收了三四下也没扥到怀表。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刘娃哪里知道,这链子当然长了,这是今天一大早,草上章潜入县城当铺盗来的七八条表链纽在一起的,而最后一节还缝在了衣服上。就在这时候,草上章放下了手,肩膀带起的衣服也瞬间回落。刘娃准备收手,却根本来不及了,整个人只能顺势蹲下,手向上掏着,另一只手还得撩起衣服,那动作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但万幸的是,草上章好像并没有发现,起身去拿了桌上的茶壶,一探身的工夫,刘娃赶紧收了手,至于那表也压根没到手。坐下的时候,表链子无规律的跑到了屁股底下,硌了草上章一下,他随即发现,狐疑的看了看身后的几人,见大家都面色如常,也就嘀咕了两句,把表鼻儿重新挂回了裤子上。
见失主警觉了,刘娃肯定是不敢再次下手了,若是被抓住,结合昨天丢东西的情况,那不得被活活打死。就是人家失主不追究,张老三张老爷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敢在寿庆堂会偷东西,这不是作死吗?
刘娃出师不利,觉得自己好运气用完了,当即朝着外面走去。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大赚的那一笔,当即又高兴起来。人心不足蛇吞象,多少叫多,多少叫少啊,得懂得知足。走,先祭了自己的五脏庙再说。
酒足饭饱准备会账的时候,刘娃也遇到了昨天孟小六所碰到的情况,分文无有身无长物。但与孟小六不同的是,米宝儿替孟小六买了单,但刘娃却没有一个替他买单的人。能开饭店的都是有关系的人,吃霸王餐的下场如何,刘娃算是尝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