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禁粮
秦铉一向都尊敬丁叔，对他说话语气从来没有这样重过。
丁叔明白：秦铉真的对丽娘不上心！那可是整个小瀛洲小伙子都倾心仰慕的姑娘呀，他居然看不上，真是眼瞎。
丁叔又看看大门又有些郁闷：比起宋黛，丽娘的确哪哪都比不上。
不过宋黛乃是郡守之女，是官家女？会看上秦铉这个水匪的儿子？天方夜谭、白日做梦了吧。
秦铉心不在焉，他明白现在说再多不如做得多。
他并没有琢磨透宋黛来找他到底为何，但流民问题终究会是个大问题。
想了想，秦铉吩咐道：“丁叔，明日起，秦家帮货栈开始施粥，每日两石白米，老弱妇孺优先。若是成年壮丁要喝粥，必须得干活。”
不能让人白吃，白吃给是恩情，不给是仇人。
丁叔正想问他为何突然想起施粥，秦铉给了他一个眼神：“坏事做多了总要做些好事维持一下名声。即使每日三石米一月下来也不过百石米，对我们来讲并不算太重的负担。但是秦家帮的善举传出去，一来可以让其他商户效仿让流民有粥可以喝，二来也可以给秦家帮争些名声。不久将来，肯定会用得上的。做大事不拘这些小节。”
丁叔恍然大悟，去找人安排买锅架灶。
这些小事不用秦铉动手，晚上他就要跟着粮船一起下云泽湖。
宋黛今日来还传给他一个消息，官府已经注意到陈粮低卖，粮仓亏空会影响到官老爷的仕途，到时肯定会采取一些措施。
陈粮充新粮抵数，这已经不是秘密。
如果官府此时在苍梧江上设卡，把粮船拦住，没粮入公，这种令人不齿之事当官又不是做不出来。
好在现在打陈粮主意的不仅仅有秦家帮，其他几家船帮见倒卖陈粮有利可图早就加入。
只是与秦家帮屯粮不一样，他们都只倒卖。倒卖的利润肉眼可见，所以他们行事已经十分疯狂。
倒是买粮最厉害的秦家帮因为只买不卖，显得低调得多。
听说吴宁那边，陈粮的价格都已涨到十钱一升，还有价无市。
至于新粮，都被官老爷收上去交税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宋椒看着桌子上的白粥，愁容满面。
最近粮价涨得厉害，卫氏瞧着粮价也摇头，只得把米饭换成粥，能省一点是一点。
卫氏觉得可能是丈夫对自己不满：“夫君，近日粮价涨得厉害，粮价堪比肉价。所以晚上我们改喝粥了。”
宋椒安慰妻子：“不是你安排得不好，现在能喝得起粥都不错了。”
宋黛安慰阿爹：“阿爹，现在征税困难，流民也需要赈济，正仓官粮告急，必须得想些别的法子。”
宋黛今天出门可不只是为了瞧一眼救命恩人说两句感恩的话，冒险去秦家帮就是为探一下秦家帮的底。
感谢是真，探听消息也是真。秦家帮的货栈里堆成小山的分明就是粮食！
秦铉让她空等一刻钟，她就趁机粗粗地算了算，就她能看到就一万石粮食。
这还是光明正大摆在前院看得到的，还是看不到又有多少呢？
既然秦家帮以低价买了陈粮，手段看似光明磊落其实也不过是钻了空子。
既然已吃饱，那总得吐出点什么来吧。
宋椒有些无奈：“现在能有什么法子？”
宋黛看着宋椒两鬓白发十分心疼：“现在除了官仓里有粮，哪里还有粮？”
“百姓家里还有，不过总不能强征。今夏本就比起往年歉收一两成，朝廷增加的三成税我们还拖着没上缴。如果再动百姓家里的余粮，加上周边郡县闹开的饥荒，整个江都恐怕都会出现暴乱……”
宋黛摇摇头：“百姓那点粮是救命粮，动不得。还有一处有粮，而且数量绝对巨大，若是能够拿来用，眼前粮税与流民问题甚至可以暂时缓解。不过就看阿爹能不能狠下这个心来？”
宋椒一脸不相信，自己女儿一向养在院内，外面都少去，哪里会想到什么法子解决眼前困境。
“你个姑娘，就好好待在家里，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乱跑。这些事阿爹自有计较。”
自有计较？宋黛有些来气，阿爹是个好官，就是有时候不肯动动歪脑筋，不然怎么会落到那样一个下场？
清正刚直有乱世之中是个活靶子，别人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能把命自己给卖了。
宋黛轻轻提醒一句：“正仓与常平仓里的陈粮都卖给了谁，谁手里就有粮！”
宋椒脸色一变：“你是说粮商里的粮？那可是人家买的。”
宋黛微笑：“他们买的？以往年陈粮价格买今年的陈粮，那价格可抢有什么区别？再说我们又不是明目张胆去抢。奸商不仁，我们为何要义？再说眼下江都情况阿爹都看在眼里，若是不想些别的法子，只怕江都城要乱起来。”
宋椒蹙眉不语。
民斗不过官，官要是想要什么有的正大光明的法子去弄。
宋椒叹气摇头：“我明天就上书给陆知府，让官府出告示控制粮价。若是有粮商趁机发国难财，我们就进行查封！”
江都目前还不缺粮，但是粮价高得离谱。如果能控制粮价，让百姓买得起粮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宋黛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居然主阿爹想出个限粮价来，出言阻止：“阿爹不可！眼下江都并不缺粮，粮价高只是因为今年其他各地歉收加上朝廷加税。如果明面上控制粮价，粮商明面服从官府不高价售粮，但每日限量销售或是不销售。百姓买不到正价粮就会去黑市买，黑市的价格就会水涨船高。商人都是逐利的，江都这里赚不到钱，粮商们只会把粮运到别处，到时江都只会更缺粮，粮价只会更高！”
宋椒没想到这点，他来江都这近十年从来没遇到过粮价这么高的时候。
本以为只要限粮价令一出，粮商只得乖乖地把粮按正常价出，这样百姓就能买得起粮吃得起饭。没想到会适得其反。
更令他震惊的是，平时深闺之中的宋黛居然有这样的认知与见识。
宋黛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事前世她都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