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没有天灾，却有人祸

但买卖这种事，还是秦铉这个少帮主做主。

丁叔跺了跺脚下平稳厚实的甲板，下面可都是结结实实的粮食：“少帮主，这次采买这么多粮食够小瀛洲吃到夏粮出来。现在的粮食真贵，都七文一斗，看样子怕是还要涨。吃省一点到夏粮出来，至少能降一两文呢。到时新粮价格都比这个低呢”

秦铉明白丁叔话里话，这是责怪他买粮买不但贵了还买多了。

“民以食为天，买再多也不会多。我瞧着夏粮出来这粮食价格未必下得多少来，你看沿途麦地有几个人在劳作？”

苍梧江沿岸一年两熟，春夏雨水多种稻，秋冬雨水少种麦，才有了九江熟天下足的名号。

秦铉加深语气：“听说朝中内侍贾忠把持朝政，上行下效，这些官吏越发对百姓盘剥。我们交给河官河吏的过河费又多出不少。我们这是买粮自己吃，若是做生意只怕更难。我与几个船帮把头都通过话，他们的日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现在运往江都还有货，去往其他城镇货量都在减少。”

丁叔不语，这种天下大事不是他能操心的。只要走好船，回到家里的草棚子买上半斤肉炖上，再打半斤酒，一口酒一口肉，真是比当皇帝老儿还要快活。

当然要是有个漂亮的婆娘在旁边伺候，就是让他当神仙他都不当，因为神仙不能讨老婆。

正当丁叔幻想自己美好的小日子，秦铉语气深沉：“我们这次下长泽，多多地买盐，然后到江都多多地买粮。手里有粮，心才不会慌。”

丁叔虽然不知秦铉买这么多粮干什么，既然他是少庄主买卖的事自然他说了算。至于帮主问起来也怪不到他头上。

帮主的意思多囤些贵货，贩卖到江南三府多多挣钱，多多买好物。

秦铉意思是要保证吃饱肚子，而帮主已经开始享乐。

少帮主与帮主不和已经是小瀛洲公开的事实。

因为帮主还有个庶子秦钎长到十五岁，是个读书种子，很是讨帮主欢心。

话说来就长，那就慢慢说。

当年帮主在江南三府官府为了谁应该去解决云泽湖水匪而争论不休，因为当时云泽湖为三府交界地带，九江府打，那就跑长泽府，长泽府追，那就跑吴宁。

正当三府官兵都不想管的时候，秦帮主便趁机脱离了水匪打劫过往商船的活计，开始自己买船跑起来。

跑船可比打劫来钱光明正大得多，于是小瀛洲就彻底摆脱打劫，正儿八经地做起船帮来。

等朝廷把整个云泽湖划归长泽府管辖时，秦家帮已经在苍梧江上混得风生水起，还与长泽府的官府打得火热。九江的香米、吴宁的丝绸都不要钱似往各个衙门送。

各个衙门既然得了好处，自然也不会再找小瀛洲的麻烦各个衙门既然得了好处，自然也不会再找小瀛洲的麻烦。

既然生死之事解决，帮主就想找个女人暖被窝。一般乡村野丫头入不了帮主的眼，卖花楼里花娘只能玩不能娶回家当妻。

虽是水匪，也丢不起祖宗的脸。

正当帮主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冰人在城里寻个中等人家、能识字的姑娘时，帮主阴差阳错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便是秦铉的母亲罗氏。

罗氏的青梅竹马在婚前暴毙，婆家便要她殉葬，恰好被路过的帮主救了。

罗氏本也是书香门第的闺秀，只是后来父亲英年早逝，家中又有弟妹需要养，所以阿娘才会毅然决然履行婚约换取财物。

未婚夫早亡她本就悲痛欲绝，加上阿娘的狠心，她便生了死志。

后来她与帮主成婚，次年生下秦铉，但两夫妻脾性相差太远，一直都不和睦。

罗氏觉得丈夫一身匪气，不通诗文，不体贴。帮主也嫌弃她扭捏不讨人喜不懂风情，很快就找了个花娘王氏纳为妾。

王氏风月楼出身，浑身上下都是讨男人喜欢的本事，见人便是三分笑。腰肢软，声音甜，哄得帮主心花怒放，接着便生下了秦钎。

秦钎出生后，罗氏与帮主分居，自己找了个安静小院住。

因为秦铉长得像帮主多一点，罗氏连带着也不喜欢这个儿子。一出生便让奶娘抱走，更后来任由秦铉自己长大，不喜欢读书，只喜欢跟着小瀛洲上面的野小子厮混。

上山打鸟，下湖捉鱼，只有晚上才能见到他归家，白天都是东家跑西家溜达。

少帮主嘛，谁都不能饿着他。脾性渐渐也野起来，脸都是晒得黑黑的，比起文静讨喜的次子，帮主也不甚喜欢他。加上王氏的耳边风，帮主也有意以后立秦钎接班。

只是秦钎性子太软，更像个富贵公子，所以帮主一直都在犹豫到底选谁做继承人。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帮主便偏向秦钎，加上王氏笼络人心手段，小瀛洲的几大把头都偏向她们母子。

小瀛洲有田把头，负责种地；有鱼把头，负责打鱼；有武把头，负责操练男丁及组织他们打架。

而丁叔是个船把头，负责河江走船。

丁叔还是更倾向于秦铉，他体格健壮，身上有股子秦钎没有的少年气概。

若是这两兄弟和睦，一文一武，一个在外打拼一个在内谋划，小瀛洲几乎打遍江南三府无敌手。

丁叔不想把话说破得罪少主人，感叹：“最近听说又有不少流民跑到小瀛洲要求上岛，眼下夏粮还有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时间都要收割了，这些人放着好好的粮食不收反倒是跑到岛上来，真是奇怪。又没听说哪里有天灾。”

秦铉望着沿江两岸夜风送来的阵阵麦花香：“没有天灾，却有人祸。所以我们要早做打算。”

丁叔又吧嗒一口水烟：“怎么打算？”

秦铉背影深沉：“存粮，存得越多越好。去年九江丰收，粮低价，粮商那里存了不少粮。马上要出夏粮，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粮价应该会有所下跌，到时我们要大量囤粮。”

丁叔终于忍不住吐槽：“既然夏粮要出来，我们为何还要屯粮？一来夏粮出来价格低，转卖不划算。去年的粮食就成为了陈粮，价格再怎么也起不来。二来夏粮出来大家都有粮食吃了谁还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