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是是非非》(33)
第六十八章《是是非非》(33)天堂
走出茶楼,外面已是华灯齐放,大街上比白天还亮。郎山裹了一下衣服,对贺端阳问:“吃啥子?”贺端阳说:“随便。”郎山说:“那我们去陕老倌羊肉馆吃羊肉汤锅!”贺端阳问:“远不远?”郎山说:“南门广场旁!”正说着,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郎山急忙招手,出租车驶到两人面前停下了,郎山急忙钻了进去,贺端阳一见,也跟着上了车。郎山说了地方,出租车朝前开去了。
路过人民街县政府大门口时,郎山突然想起似的,对贺端阳说:“老弟要是上午来,就有好戏看了!”贺端阳忙问:“啥好戏?”郎山说:“你还不晓得么?两年前我们县上不是从广东引来了一家叫德化集团有限公司的化工厂吗?当时县上的电视台、广播宣传得十分厉害,全县谁人不知?可才生产一年,周围十多个村庄的山林、竹子全部枯死,农民种在地里的花生、大豆、小麦等,也长不出来,即使长出来了,还是根芽芽就死了,许多村民也患上了皮肤病。村民都说是化工厂引起的,向县里反映也没人管!今上午就突然来了几千村民,把县政府围起来了。张县长要到市里开会,可车子没法开出来,还是来了100多个警察,才把村民赶开呢!”
贺端阳听了,还没来得及答话,出租车司机突然说:“这有啥?我那老家,乡上几爷子也是昨年,不晓得从哪里引来了一家水泥厂,开先说是用先进技术生产,没有污染,可一生产起来,成天都是浓烟滚滚,害得村民白天晚上都不敢开窗户,树叶蔬菜上,灰尘都是一指多厚,村民也说要来上访呢!”郎山一听这话,便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那叫村民赶快到县政府来闹呀!你不来闹,那些当官的哪儿会理你?”司机还没有回答郎山,贺端阳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便说:“要想招商引资,就得准备牺牲环境。”郎山一听这话,忽然在贺端阳大腿上拍了一下,说:“老弟这话精辟,一些当官的肯定是这样想的!”
说着话,出租车到地方了,两人下了车,郎山付了车费。贺端阳一看,面前一家餐饮,店面虽然不大,“陕老倌羊肉馆”几个霓虹灯广告字却很醒目。贺端阳便对郎山问:“真是陕西人来开的?”郎山说:“啥子陕西人,城里李二歪嘴和他婆娘开的,冒充陕西人!”说完又说:“不过他这里的羊肉汤锅确实地道!”说着两人便往里走。
贺端阳进去一看,这店确实有些特色,男服务员一律穿短褂,腰上拴着带子,头上系着一根白毛巾,一副黄土高坡羊倌的打扮。女服务员一律穿着蓝色印花上衣,青色大脚裤,脚上穿着一双平底布鞋,头上搭着一块粉红色印花头巾,一副村姑的清纯打扮。屋子里热气腾腾,雾霭氤氲,已经坐了很多人。郎山选了一张桌子坐下,喊服务员过来叫了菜,上了汤锅,和贺端阳两人便一边说些闲话,一边慢慢品尝这羊肉美味。直吃得浑身冒汗,嘴角流油,肚里打嗝,身上都燥热了起来。郎山一看时间,已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放下筷子,去结了账,和贺端阳一起走出来,打的去天堂娱乐城,赶下一个活动了。
贺端阳以前曾经听说过天堂娱乐城,说这儿是全县最豪华、消费最高也最令人销魂的娱乐城,只是没有机会来见识过。现在随郎山走来一看,却只见外面墙皮已经脱落,显得有些破旧不堪的样子,门口也没有迎宾小姐。除了“天堂娱乐城”几个字像鬼眨眼一样闪烁外,丝毫看不出有一点豪华的样子。可走进去一看,却让贺端阳大吃一惊。那大厅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般大,全用红色大理石铺了地,几根滚圆的柱子,外面全包了金箔,此时金光灿烂,耀眼夺目。四面墙壁挂着一层厚厚的天鹅绒蓝色壁幔,将外面喧闹的市声给隔开了。屋顶纵横交叉地垂挂着许多彩色三角旗,红白相间,在空调微风的吹动下,像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正中屋顶,挂着一只硕大的不断旋转的球形彩灯,灯光从彩色三角旗缝里透下来,五彩斑驳,给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贺端阳才走进去,眼睛还有些不习惯,便使劲眨了几下,这才看清了原来大厅的进门处,横着搭了一个吧台,吧台内站着两个红衣女子。紧靠吧台,有一个小t台,台面全是玻璃的,映着上面的几个小射灯。台的三面都搭着高脚凳,约有三四十个的样子,现在约有20多个男人坐在上面,或互相聊天,或默默抽烟,似乎都在等着什么的样子。t台正中,立了一根钢管,银光闪闪,熠熠生辉。郎山朝坐在高脚凳上的男人看了一眼,就突然叫了起来:“穆老板、林老板、杨老板,你们来了!”随着叫声,那高脚凳上的三个男人一齐回过头,对郎山说:“郎老板,怎么现在才来,一个人又放单线去了?”郎山说:“放啥子单线哟?我兄弟来了,我得陪陪他!”
说着,便把贺端阳拉到了三个人面前。其中一个人把贺端阳看了看,然后不相信地说:“郎老板的兄弟多,又是哪里的兄弟?”郎山说:“你们还不相信么?我本该是姓贺的,后来我妈改了嫁,我才姓郎的,这可是我贺家的真兄弟!”说完又指了三人对贺端阳说:“这都是和我一样做木材生意的三位老板,这位是穆老板穆大哥,这位是林老板林大哥,这位是杨老板杨大哥!”
贺端阳一听,就急忙过去和他们握手,一边握,一边打量他们。只见这三个老板,年纪都在50岁上下,全都大腹便便,肥头大耳,肥猪似的。穆老板穿了一件青色的西服,不但没系领带,衬衣领口还往外翻着,露出衣领上几道污渍。林老板穿了一件棕色真皮大衣,将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好像怕冷一样。杨老板穿得最别致,里面是一件花格子衬衣,中间一件骆驼毛羊绒线衣,外面罩一件青色羽绒服背心,像是只把肚子和背护着似的。贺端阳和三位老板握完了手,便和郎山一起,也到旁边的高脚凳子上坐下了。
这时,大厅里音乐声突然响了起来,声音高亢、激越,把贺端阳吓了一跳,便悄声对郎山问:“要跳舞了?”郎山说:“要走台了!”贺端阳不懂,又问:“走啥台?”郎山说:“你慢慢看就是了!”正说着,t台顶上的灯光突然大亮,坐在高脚凳上的男人,一个个突然屏息静气,把脖子伸长了。只听得旁边耳门一响,一队姑娘约有十多个人,从里面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姑娘们顾盼生姿,风摆杨柳一般,袅袅婷婷地鱼贯而出,来到t台正中站定,齐齐地对坐在高脚凳上的男人,轻启丹唇,嫣然一笑。
男人们一见,更是高兴得一边欢呼,一边离开高脚凳站了起来。嘘声中,只见穆老板、林老板、杨老板和另两个男人,像是早已按捺不住了似的,几步跨上台去,各搂了一个小姐便朝总台走去。在总台,他们各拿了一个牌子,便朝大厅右边一条通道走去了。路过郎山身边的时候,穆老板和林老板对郎山说:“郎老板,你不下手,还要等啥子?”郎山说:“你们各自去吧,我陪我兄弟坐会儿!”穆老板和林老板听了,不再说什么,只搂着小姐往前走了。
这儿贺端阳见了,便问郎山:“他们到哪儿去?”郎山说:“还能到哪儿去?”贺端阳明白问郎山:“他们不怕公安局来扫黄呀?”郎山说:“你晓得这娱乐城是谁开的?”贺端阳摇了摇头。郎山说:“你不晓得也好!但我要给你说,到这里来的人看怎么玩,从来没人来扫过黄……”说到这儿,忽然醒悟过来,便看着贺端阳问:“老弟现在是不是动了凡心,也想开开洋荤?”
贺端阳没等他说完,脸上就像炭火烤着一般,心也没来由地乱跳起来,便急忙说:“没有的事,老哥,我只是随便问问!”说完又说:“老哥要是想去做,就去做,我在这儿等你!”郎山说:“不瞒老弟说,昨天晚上我才在外面放了炮,今晚上回去,还不晓得能不能给你嫂子交作业呢?算了,算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
一语未了,贺端阳忽然想起了,便改变话题,对郎山问:“你说陪糜局长、佘主任娱乐,是不是也这样娱乐?”郎山说:“他们不这样娱乐,他们只是来打牌!”贺端阳听了这话,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们怎么还没来?”郎山看了贺端阳一眼,明白了他的心思,便说:“你怕糜局长不来,我没法完成你的事,是不是?”贺端阳一下不好意思了,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怎么没见他们?”郎山说:“你放心,他们是要来的!”
说话时,台上那些小姐又被人领了两个走,剩下的退回旁边屋子里去了。音乐声也停止了,这时一些男人又走了进来,填补了空出来的高脚凳。郎山想了想,又对贺端阳说:“我们这样坐着也没意思,要不然我们去唱歌!”贺端阳一听唱歌,以为唱歌就真是拿着话筒唱一唱卡拉ok,便说:“行,唱会儿歌可以!”郎山听了,便去总台那儿对红衣女子说了句什么。那红衣女子拿起电话喊了一声,没一时,一个穿蓝旗袍的像是妈咪的女人跑了过来,对红衣女子问:“哪位先生要唱歌?”
红衣女子朝郎山指了一下,妈咪样的女人便走到郎山面前,对他说:“先生,请跟我走!”郎山站起来,叫了贺端阳,随妈咪样的女人一起走了。也是走的刚才穆老板、林老板他们先时走的那条通道,路过刚才小姐们出来那间屋子时,贺端阳从那面玻璃镜墙往里一看,只见里面还有约20多个小姐,站成两排肉屏风,也像刚才那些小姐一样,穿着三点式,露着一样的胸、一样的腿,不同的是身上披了一件外套,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贺端阳十分奇怪,他明明在不错眼地看她们,可她们为什么却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还要看时,郎山跟妈咪样的女人已经走到前面,便跟上去了。
走过大厅的通道,又往右拐了一个弯,上了楼梯,到了二楼,原来二楼全是ktv包房,从一些房间里传出的暧昧的声音中掺杂着悠扬的音乐声。走过十几间房间,妈咪样的女人才停住,开了一间房门,让郎山和贺端阳进去了。贺端阳进去一看,这正是一间ktv包房,约有20平方米大,沙发、茶几、卡拉ok机、液晶电视一应俱全,只是沙发上有很多暧昧的污渍。妈咪样的女人开了屋子里的音乐,在轻柔舒缓的音乐声中,妈咪样的女人才对郎山问:“先生,要小姐吗?”
郎山说:“不要小姐有啥子意思?”妈咪样的女人听了这话,便说:“那好,我去给先生叫小姐来!”郎山说:“我是经常到你们娱乐城来耍的,你不要把那些丑八怪给我叫来哟!”妈咪样的女人说:“先生放心,我们娱乐城的小姐,个个都像是仙女下凡一样!”一边说,一边出去了。
没一时,妈咪样的女人便带了八个小姐,来到ktv包房内,不等妈咪样的女人招呼,便自行站成一排,又整齐地弯下腰来,对郎山和贺端阳喊了一声:“先生晚上好!”声音之大,把贺端阳吓了一跳。贺端阳看时,这些姑娘身高、体形、胖瘦虽与刚才走台的那些小姐一样,穿着却和那些小姐不同。那些小姐都穿着暴露的三点式,这些小姐除了下面都穿着或白、或紫、或黑的短裙,露出白森森的大腿外,上半身都穿得花花绿绿,如百花盛开。但衣服大都敞着,露出半截酥胸和或深或浅的乳沟……贺端阳正看着,忽然郎山口袋里的手机大叫了起来。
郎山掏出手机一看,说:“糜局长和佘主任来了!”说完便对两个小姐说:“今晚上就是这样了,我们有急事得马上出去!”两个小姐一听,便噘起了嘴,露出了不高兴的样子。郎山一看,拿过手提包,从里面抽出了几张钱,一个小姐给了200元小费,那白裙小姐和紫裙小姐脸上这才露出了微笑,一人过去端起一只杯子,将里面的洋酒一口喝了,理了理裙子,袅袅地出去了。这儿郎山也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和贺端阳一起往外走。贺端阳看了看茶几上已经开了盖的洋酒和几罐还没开封的红牛饮料,脸上流露出一种很舍不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