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是是非非》(31) - 乡村志系列长篇小说 - 贺享雍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六十六章《是是非非》(31)

第六十六章《是是非非》(31)动真

第二天,林业站李站长、小张和小赵三人,每人胸前挂着一个标示执法的红牌子,果然到贺家湾收罚款来了。但大伙儿都不搭理他们,喊张三去谈话,张三回答说:“没看见我在忙吗?要不然你们来帮我修路,我回来就是!”李站长说:“我们来给你修路了,你回来和哪个谈?”张三说:“和鬼谈呀,不是还有鬼吗?”

李站长讨了个没趣,只气得直瞪眼,然后叫李四回去,李四回答说:“等着吧!”李站长问:“要等到啥时候?”李四说:“我们庄稼人,有啥闲时间?除非四脚长伸、不来气儿的时候!”李站长又气得在那里翻白眼。翻了一阵,便只好涎着面皮,去恳求贺端阳,说:“贺主任,你看这事怎么办?你是村主任,还是请你给村民说一声,请大家配合一下,有多少钱就交多少钱……”

贺端阳没等他说完,便没好气地说:“你们胸前挂那样大一个执法的牌子,他们都不听,还会听我的?”说完又说:“既然你们是下来执法的,只要手里掌握了确凿证据,该抓该捕,依法执行就是了,何必还要脱了裤子打屁——多一道手续,白白浪费许多时间?”

李站长一听贺端阳这话,知道贺端阳是指望不上,心里更生了气,说:“你硬是以为我们手里没有证据,只是来吓唬大家的?那好,我们就让贺主任看看,到底我们有没有证据?”说着,便气势汹汹地去公路上喊:“贺世光、贺世维、贺兴全,你们快把罚款交了,好争取宽大处理!”

贺世光、贺世维、贺兴全昨天听了贺端阳的话,现在又见身边有这么多人,一下胆也大了起来,便故意问:“啥罚款?”李站长说:“你们忘了?前天你们都老实交代了私自砍伐了长江天然林,白纸黑字,还摁了手印的,难道现在还想不承认了?”

贺世光听了,便按照昨天贺端阳教他们的话说:“哦,是这事呀!我们是有错,一时糊涂,砍了几棵树,可卖树的钱,我交了村上的公路集资款,自己也没得一分。你们要,就去向村上要吧!”贺世维也说:“就是,我的也交了公路集资款,你们去向贺主任要!”李站长说:“我凭什么要向贺主任要?打酒只问提壶人,既然是你们偷砍林木,我就只问你们要钱!”贺世光和贺世维听了这话,便说:“那我们也打酒只问提壶人,要不是村上修路,我们又交不出集资款,哪个愿意去做贼呢?”众人也帮腔说:“就是,就是,你们当干部的不要冬瓜摘不下来,就扯藤藤,欺负老实人!”

李站长还想说什么,看见众人都帮贺世光、贺世维说话,怕自己吃亏,便又把目光转到贺端阳身上。贺端阳先是不打算理他,但看见姓李的把自己盯得很紧,于是便说:“村上确实收了他们的公路集资款,但我一点也不晓得他们交来的款是赃款!现在我晓得了,赃款本该退出来,可那钱已经拿去买了水泥沙石,都花了,怎么办?”说完不等李站长回答,便又接着说:“要不,等水泥沙石拉来后,站长大人来没收几袋水泥怎么样?”

众人听了贺端阳这话,都看着李站长嘿嘿地笑了起来,那李站长的脸本来又瘦又窄,有些不好看,现在因为生气,往下拉着,所以更难看了。正待发作时,突然一个妇人,眼泡肿着,眼角黏糊糊地挂着一坨分泌物,像是眼睛烂了一样,扑过来就抓住了李站长,嘴里大声喊着:“乡上当官的,你把我男人吓着了,怎么说?”

李站长一惊,问:“谁是你男人?”众人就忙指着远处傻傻地笑着的贺兴全,说:“那不是她男人?”李站长说:“我怎么把他吓着了?”妇人说:“你说要把他送去公安局,他就吓着了,昨晚上睡到半夜三更还在被盖窝里发抖,说自己没砍树,都是你吓的……”话没说完,李站长忙说:“是他自己承认的,哪是我吓的?”妇人说:“不管怎么说,你把他吓着了,我就要找你!他要是有好有歹,我就要到你屋里尿桶上来屙尿!”一边说,一边把李站长的衣服抓得更紧。众人见了,只是抿嘴笑,也没人去劝。李站长挣了几下,没挣脱,便说:“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是执法人员,你这样做,就是干扰我执法!”

贺端阳听了这话,这才走过去,假意对妇人吼了一声,那妇人才放开李站长,一边咕哝,一边愤愤地走到一边去了。这儿贺端阳又对李站长赔小心说:“对不起,对不起,站长大人你还不晓得,他俩口儿的脑袋都有点毛病,有时醒豁,有时不醒豁,以后你千万不要去惹他们,要不出了事,可真没法说清楚!”李站长听了,气得鼻孔里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却没有一点办法,站了一会儿,只得气鼓鼓地带了小张、小赵二人,回乡上去了。

第二天,李站长、小张、小赵仍旧来了,只是不像昨天那样,一到村里,便颐指气使地要找人谈话,催着大家交罚款,只在修路的工地上转了两圈,见仍然没人搭理他们,又到村子里四处转悠了一下,也不说什么,转完便回去了。第三天,三个人只黑着一张脸,在修路的工地转了一圈,似乎是有意让贺家湾人知道,他们是来过了的。然后也不进村里了,径直从公路上就回去了。第四天一大上午,也没见他们的踪影,贺家湾人便以为万事大吉了,说:“龟儿子不来了哟?来嘛,贺家湾的空气好,不来吸一吸多不划算!”

然而就在这天,出事了。

这天中午,贺端阳正端着碗吃饭,贺健突然像有人追赶似的,慌慌张张地跑来,脚还没跨进门槛,便喊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端阳哥,出事了……”贺端阳一见贺健惊慌失措的样子,急忙放下了筷子,问道:“出啥事了,急成这个样子?”贺健喘着气说:“乡上王副乡长和林业站那个姓李的站长,带着两个戴大盖帽的林业公安,把贺勇、世光叔、世维叔和兴全哥抓、抓走了……”

贺端阳没等听完,手里的筷子一下落到了桌子上,惊了半天,才说:“真的?”贺健说:“可不是吗?我正吃着饭,听见外面哭哀哀的一片,不晓得发生了啥事,出去一看,便看见警察把贺勇、世光叔、世维叔还有兴全哥铐在一起,正推着往外走……”

贺端阳听到这里,回过了神来,便往外面跑。贺健一看,忙问:“端阳哥你打算到哪儿去?”贺端阳说:“去看看!”贺健说:“早走了!警车就停在村口的,警察把贺勇、世光叔、世维叔、兴全哥推到车里,马上就开走了!”贺端阳一听,立即站了下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贺健便又说:“他们肯定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不然为啥趁吃饭的时候来抓人……”

正说着,忽然一阵哀哭声传来,贺端阳抬头一看,原来正是贺世光、贺世维、贺兴全的女人和儿媳妇,一边哭天喊地,一边朝这里来了。贺端阳知是来找他的,也不好躲开,只好站在那里。没一时,这些人便来到贺端阳面前,一时哭声更像比赛似的大了起来。一边哭哭啼啼抹眼泪,一边对贺端阳说:“这可怎么办呀?贺主任你可要给我们想办法呀!”说完又说:“他可是听了你们的话,才去砍树的,现在村上可不能不管呀……”

贺端阳听了这话,心里恼得不行,便没好气地说:“乱说些啥呀?我叫他们去砍树了吗,啊?这么多人没抓,为啥独独把他们抓走了?是他们自己黄口白牙承认的,怪得谁?”贺健听了贺端阳这话,也对那几个女人说:“说筋就说筋,说肉就说肉,怎么扯到村上来了?”那几个女人也自知说漏了嘴,此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继续大放悲声,说:“天呀,这让我们怎么活呀?一村人吃肉,绾子就挂在几个人身上,我们也不活了……”

这时,听到消息的村民都来了,人越聚越多,全都望着贺端阳。贺端阳一见,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见几个女人还在悲天怆地地哭着,便喝了一声,说:“还有完没完?难道光哭就解决问题了?”几个女人一听这话,便立即不哭了,全都泪眼婆娑地看着贺端阳。贺端阳便说:“我问你们,他们被带走的时候,警察和乡上的人说啥没有?”几个女人一听这话,唯恐落后似的,便七嘴八舌地对贺端阳说了起来:“怎么没说呢!乡上那个姓王的乡长,叫我们每家交10000元的罚款,要么拿钱取人,要么坐牢……”

贺端阳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啥,10000元?”贺世维的儿媳妇灵光一些,听了贺端阳的话又说:“不光要我们交10000元钱罚款,王乡长还要我们给大家说一声,叫砍了树的人积极自首,检举主谋者,争取立功,以获得政府宽大处理,不然全都要像我爸爸他们一样……”

众人听了这话,都“啊”了一声,然后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才回过头来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看来他们真是要拿我们开刀了!”贺端阳看见大家脸上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知道他们现在心里也恐惧了,于是便说:“大家慌啥?他们哪是真想判他们的刑?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诈钱……”话没说完,那几个女人又哭了起来,说:“我们哪去找10000块钱呀……”众人也都说:“就是呀,就是呀,要是公安又来找我们,怎么办?”贺端阳一听大家的话,又见众人惶惶不安的样子,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突然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感觉,于是便气呼呼地说:“妈的,变了黄牛还要遭雷打,我们都是为了修路,又没有哪个揣腰包,乡上为啥要和我们这样过不去?我找他们去,要坐牢我一个人去坐,不要再连累村里的人了!”

说罢,果然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却被人一把拉住了,问:“你到哪儿去?”贺端阳回头一看,见是贺荣,便说:“我找乡上去!如果乡上不理,我就到公安局投案自首,说砍树都是我主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他们放了世光叔他们!”说完又对贺荣说:“荣叔,劲松叔没在家里,村里的事就拜托你先照看到……”

贺荣年纪毕竟大些,又经历了很多事,此时倒比贺端阳沉得住气,听了这话,便说:“大侄儿,你怎么犯傻了?他们这是想敲山镇虎,借刀杀人,你难道还不明白?”贺端阳说:“明白是明白,可我们总不能就像案板的肉,任别人想怎样切就怎样切嘛?”贺荣说:“乡上也是拿我们没办法,才把公安搬来的,我们好好想一想,说不定想出办法来了呢!”贺端阳一听这话,又觉得有理,于是便对那几个仍在哭哭啼啼的女人说:“婶子嫂嫂们,你们不要哭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叔叔哥哥救出来,救不出来,我贺端阳去顶他们,你们先回去吧!”几个女人听了,又对贺端阳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然后便回去了。这儿贺端阳又对众人说:“你们也回去,该干啥就干啥,不要慌张,天塌下来我先顶着。”众人听了,也都渐渐散去了,独留下了贺荣、贺贤明和几个村民组长,到贺端阳的屋子里去,商讨救贺勇、贺世光、贺世维、贺兴全的办法去了。

刚坐下,贺贤明就说:“他们不就是要罚款吗,要不给他们罚款就是了……”话没说完,贺端阳便马上说:“那可不行,交罚款我们就正中了他们的计!”郑全福说:“对,不能交!再说他们的心也太狠了,要一家交10000元,现在抓了4个人进去,一交就是40000元,村里哪来那么多款交?”贺端阳说:“问题还不在钱多钱少!如果这40000元交了能把事了了,那倒还没啥,怕的是他们尝到了甜头,又来逼更多的人交钱,我们的公路就别想修了!”贺荣听了,也说:“对,绝不能他们来抓一个人,我们就拿钱去赎人!”众人听了这话,便说:“不能拿钱去赎人,那又怎么办?”说完一个个就像陷入了冥思苦想的样子,或捧着头,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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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贺贤明突然看着贺端阳,说:“要不贺主任还是去找一下贺世海,他不是县政协的啥……”贺长军说:“县政协的常委!”贺贤明说:“对,叫他给公安那边打声招呼,说不定就把贺世光他们放出来了呢!”贺长军说:“哪有那么容易?政协常委也不是官……”贺贤明还要说什么,贺端阳抢在了他前头,说:“我刚才也想过去找世海叔,可一想,这不是啥给他长脸的事,真叫我不好去开这个口!再说,我们一直没把卖树的事告诉他,他还以为我们的20多万元,是靠村民自己集起来的呢,我们这去求他,就露馅了……”正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猛一拍大腿便叫了起来:“有了……”

众人听得贺端阳这声叫唤,都愣住了,便一齐看着他,问:“啥有了?”贺端阳高兴地说:“去找郎山,说不定他能行!”众人听了这话,脸上又都露出了怀疑的神情,说:“他一个做木材生意的,怎么能行?”贺端阳说:“你们难道忘了,他能够把木材大车大车地从林业检查站拉过,不正说明他和林业公安那伙人,关系铁得很吗?再说,他还和我说过,说只要是在县内发生的事,没有他搁不平的!管他是吹牛的话也好,还是他真有这个本事也好,去找他一下,也不费事,他不行我们再去找世海叔吧!”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便也高兴起来,便直催贺端阳说:“对对对,那你快去试试吧!”说完又说:“贺世光几个人本来胆子就小,这时还不晓得给吓成啥样子了呢!”贺端阳也觉得事不宜迟,于是便站了起来说:“我这就赶到城里去,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们了!”众人说:“快去,快去,我们晓得该怎样做!”说完,大家站起来便往门外去了。这儿贺端阳去换了衣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心急火燎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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