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是是非非》(30) - 乡村志系列长篇小说 - 贺享雍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六十五章《是是非非》(30)

第六十五章《是是非非》(30)执法

中午的时候,贺健、贺飞跟着跑了过来,一看见贺端阳,贺健老远就说:“糟了,糟了,端阳哥!”贺端阳一见两人慌慌张张的样子,便吃了一惊,急忙问:“出啥事了?”贺飞说:“我二爸和世维叔,还有兴全哥,承认砍树的事了。”贺端阳一听,心往下一坠,顿觉得有股凉风向自己吹来,便又忙问:“他们怎么就承认了?”

贺健听了这话,便回答说:“我听了你的话后,去找贺林,可贺林没在家,我就找了贺飞老弟,悄悄跟在乡上那些人后面,偷听他们说些啥子。他们进了门,我们就躲在墙后头,开先他们进了贺世清、贺世明、贺世凤、贺国礼、贺五儿、贺长军、贺中华几家,都是一板的腔,说自己没砍,也不晓得别人砍了没有。乡上的人就吓唬他们说,可那些人还是说没砍就没砍,总不能冤枉人!乡上那几爷子见实在问不出啥子来,就合上本本走了。可到了贺飞兄弟的二爸贺世光,和贺世维、兴全哥那里,他们最初也说自己不晓得,林业站那个刀条脸站长便把桌子一拍,对他们说:‘什么不晓得?老实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就看你老不老实了!不老实,明天我们把案子交到公安局,这是一起严重的破坏森林案,公安局来人把你抓进去,你们一下就老实了!’又说:‘到时判你们三年五年,你就知道锅儿是铁铸的了!’那个王副乡长也说:‘你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婆娘娃儿想想,真的判你们三年五年,自己想想值得值不得?’就这样一吓一诈,他们三个人就下软蛋了,便承认自己一时糊涂,是到林子里砍了几棵树。那个林业站长记下来,还让三个人都摁了手印……”

贺健还没说完,贺端阳便气得在地上跺了一下脚,然后才恨铁不成钢地说:“哎呀,他们的胆子是啥子做的,怎么这样不经吓?也不想想,那公安局难道是姓李的和姓黄的私人开的,想来抓人就来抓人,想判哪个的刑就判哪个的刑?”贺健道:“端阳哥你又不是不晓得,他们三个都是湾里出了名的懦弱人!平时树叶子掉下来,都怕把脑壳砸到了,因为老实懦弱,常常被人欺负……”话没说完,贺飞又接着说:“就是呀,我二爸的外号就叫‘老实’,我二妈骂他,他都不晓得怎样答应。世维叔的外号更不好听,别人背着他叫他‘贺小胆’,兴全哥小时害过病,脑筋有点问题,最怕吓,别说拿公安局吓他,就是随便啥子人,对他扬一下手,腿就吓软了!”贺健道:“是呀,他们这是吃柿子专挑软的捏!”

贺端阳的心还悬着,又急忙对贺健和贺飞问:“他们除了承认自己砍了树外,还说其他人没有?”贺飞说:“这倒没有,我二爸只承认自己砍了树!”贺健说:“世维叔和兴全哥也没有!那个王副乡长问他们还有哪些人砍了树?他们都说不晓得还有哪些人!”贺端阳又问:“也没说村干部的事?”贺健马上摇了摇头,说:“没有,没有,端阳哥你放心!”贺飞说:“他们倒是问过我二爸,那几天贺主任究竟在没在家里?我二爸说:‘天理良心,那几天我一直没见过贺端阳,听说他舅妈病了,去看他舅妈了!’乡上几爷子听了,就没再问了。”

贺端阳听了,放心了一些,说:“只要没说别人就好!”然后又说:“他们是自己要认的,以后追究起来,他们就自己去承担责任了,我也没法!”贺健说:“可不是吗,当时听见他们承认,气得我和贺飞两个在外面直跺脚,真想过去打他们一巴掌!”

贺健、贺飞说完要走,贺端阳又急忙喊住他们问:“乡上那些人现在往哪儿去了?”贺健说:“他们从兴全哥家出来了,还要去找人问,却见家家关门,像是事先商量好了的一样。看见地里有人,他们喊,可没人答应,他们像是气住了,商量了一会儿,就往山上的林子去了……”话没说完,贺端阳像是不明白似的,看着贺健问:“到林子里去做啥子?”贺飞说:“我们开初也不明白,悄悄跟了他们一段路,听见他们说去林子里数树桩……”

贺端阳一听,明白了,说:“数树桩?”贺健说:“对!一听说数树桩,我们就回来了!”贺端阳说:“他们这一招倒是有些歹毒,一数树桩,就晓得我们砍了多少棵树了!”贺健、贺飞一听这话,便有些着急起来,说:“那怎么办?”贺端阳想了一会儿,才说:“管他们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捉贼捉赃,只要没有抓到我们现行,我们才不怕呢!”说完又对贺健、贺飞说:“回去的时候,顺便告诉一下贺荣叔,让他给每个村民小组长都说一下,明天所有劳力全部上工地,乡上几爷子要再下来调查,统统不再理他们了!”贺健、贺飞一听,答应了一句:“好!”便跑去落实贺端阳交代的任务了。

到了晚上,贺端阳便给贺劲松打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了白天乡上来调查的事。贺劲松一听,显得很平静,说:“我早料到乡上有这一手!”贺端阳说:“早就打过招呼,叫大家一板的腔,就说不晓得,可现在贺世光、贺世维和贺兴全又承认了,他们又去林子里数了树桩,看架势有点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怎么办?”贺劲松说:“还能怎么办?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吧!我们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各人稳坐钓鱼台,干自己的事,不理他们!他们查得没劲了,还不是只好鸣锣收兵!”又说:“看他们怎么查,你那段时间没在家里,他们也不好加你啥罪!至于贺世光、贺世维、贺兴全几个老实疙瘩,就是承认了,又能拿他们怎样?”这番话正对贺端阳心思,于是也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叫大家明天都上工地,他们还要来查,都不搭理他们!”贺劲松说:“这就叫以静制动,最好!”说完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吃过早饭,贺端阳正准备到工地上去,看看村民是不是都真的全部上工了,可这时王副乡长、林业站李站长和小张、小赵两个办事员以及薛干事又来了。薛干事一见贺端阳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便喊住他问:“贺主任这是要到哪儿去?”贺端阳也没看王副乡长和李站长,只看着薛干事说:“今天公路动工了,我打算到工地去看看!”说完又问:“今天领导还有啥事?”

薛干事还没答,李站长便说:“今天公路先停下来!”贺端阳听了这话,便讥讽地问:“李站长啥时分管农村工作了,马书记怎么没在会上宣布?”林业站长一听,脸立即红了,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便看着王副乡长。王副乡长便满脸正经地说:“啥分管农村工作了?马上把村民召集起来,我们要开一个村民大会!”

贺端阳等王副乡长说完,便说:“是这样一回事,早说不就完了,我还真以为李站长提拔到乡政府来做领导了呢!”说完又对王副乡长问:“开村民大会有啥事?”王副乡长沉着脸说:“如果我不给你汇报,你是不是就不得去通知人了?”贺端阳一听这话,心里的气又上来了,本想借王副乡长这话一走了之,可想想又觉得不对。上次和计划办黄主任争了几句,姓黄的回去向马书记奏了一本,姓马的都大动干戈,将自己支书职务都停了!如果这次再赌气不理姓王的,那情节就更严重了。想到这里,于是便勉强笑着说:“哪里哪里,领导多心了!我的意思是,如果群众问到我怎么在这时开会,我也好给大家解释解释嘛!”王副乡长听了这话,语气也放缓和了一些,说:“你就说是乡上来召集大家开会,开了就知道了!”贺端阳见自己没法拒绝,便果然去开了村里的广播,通知大家马上来开会。

没一时,人就来了。贺端阳已经从屋子里端出了一张桌子,放在外面的老黄葛树下,又端来两条板凳,搭在桌子后面。大伙儿以为贺端阳这时开会,又是为修路的事,一到会场,便纷纷嚷着说:“线路也画好了,大家修就是,还开啥子会……”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见了坐在桌子后边的王副乡长、李站长几个人,一个个黑着脸,像是谁欠了他们什么一样,心有所悟,便都又不吭声了。

贺端阳朝大伙看了看,因大家都在工地上,倒比平时开会来得整齐,便说:“大家注意了,把你们从工地上通知回来,是因为乡上领导要开一个紧急会!啥紧急会呢?我们现在就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王副乡长给大家说!”

说完,贺端阳便把两只手掌高高地举在头上,带头鼓起掌来。众人一见,也心照不宣地拍了几下手。王副乡长马上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对众人欠了欠身子,众人的掌声便一下停了。王副乡长又咳了一下,脸色开始板起来,说:“各位村民,把大家召集拢来,也不用我多说,你们都可能猜到了是为什么事?响鼓不用重锤,明人不说暗话,就是为你们这次盗伐长江天然林的事……”话没说完,会场里立即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嗡嗡”声,有人立刻叫了起来,说:“无赃不定罪,凭啥子说我们盗伐了天然林?”

贺端阳见状,立即站起来招呼了一声:“大家不要吵,听领导把话讲完!”众人听了贺端阳的话,这才静了下来。王副乡长又接着说:“这事的性质是十分严重的!现在有的村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向政府做了坦白交代,这是非常好的,值得表扬的!但现在还有些村民继续执迷不悟,今天,乡党委、乡政府决定来贺家湾村开展《森林法》学习教育活动!下面,我们就请乡林业站李站长,组织大家学习《森林法》……”

刚说到这里,下面村民又喊起来:“我们活儿还做不完,谁有闲心听你们念文件?”又说:“你们是国家干部,不靠庄稼吃饭,哪晓得我们庄稼人的时间宝贵?”说着就纷纷朝外面走去。王副乡长一看,猛地在桌子上擂了一拳,然后大声叫道:“站住,都给我统统站住!”又说:“没王法了是不是?”众人一听这话,果然就站住了。王副乡长突然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红纸牌,对众人晃了晃说:“你们看明白了,这是县上颁发的林业执法证!昨天我们是来调查,你们不配会也就罢了,可今天我们几个人,是来宣传和执行法律的,谁要故意捣乱,那就是干扰公务!”众人一听这话,果然有些被吓住了的样子,又回来站好了。

于是李站长便开始念《森林法》。众人经过王副乡长先前一唬,这时规矩了一些,可脸上仍是挂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李站长念了半天,才将一部法律条文念完。这时王副乡长才又接着说:“大家都听明白了,这法律可不是我们制定的!贺家湾这次违反《森林法》,擅自砍伐长江上游的生态林,数量之多,可说得上是一件大案要案,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案子移送林业公安,让他们依法处理!可乡党委、乡政府念大家是初犯,宽大为怀,暂时决定不移交公安机关。可这事必须要严肃处理!所以乡党委、乡政府决定,给予你们砍树的行为予以经济处罚。简单地说,便是罚款!乡党委、乡政府从实际出发,决定每根树罚款40元……”

讲到这里,众人又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起来,露出了明显不满的情绪。王副乡长一见,又大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说:“你们先不要不满,这已是最轻的处罚了!你们哪个砍了多少棵树,哑巴吃汤圆——自己心中有数!我们同样也有数!限你们在3天以内,把自己该交的罚款交齐!从明天起,林业站李站长、小张、小赵三位执法人员,将下来收罚款,交了罚款就没事,不交罚款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一定会将案件移送给林业公安,到时候造成的严重成果,就由你们自己负责了……”

贺端阳一听到这里,心里就完全明白了,他们的所谓执法,就是收罚款。猛然又想起那次向马书记要钱时,马书记说的那句“吃了多少,今后也要吐出多少”的话,一下子头脑更是清醒了。原来乡上是想“堤内损失堤外补”,用这种办法把他们从乡上要回的25万元又捞回去。想到这里,贺端阳一张脸就涨成了一只紫茄子,吹胡子瞪眼像是气炸了的样子。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得那王副乡长又接了刚才的话说:“今天既是一个法律学习会,又是一个乡上给你们打招呼的会,希望大家不要再抱什么侥幸心理,回去把罚款准备好!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说完就带着几个人走了。

可这儿村民却没有走,一个个围着贺端阳,像是有些急了的样子,说:“这怎么办?我们卖树的钱都交给了村上,现在又要我们交罚款,我们哪来的钱交?”贺端阳见了,忍住心里的火气说:“怕啥?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他们执法是假,罚款是真,大家都不交,看他们怎么办?”众人说:“我们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贺端阳便对大家大声问:“他们说你们砍了树,你们承认了没有?”众人说:“没有!”贺端阳又问:“你们没承认,他们又掌握到你们啥人证物证没有?”众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又回答说:“也恐怕没有!”贺端阳便说:“这就对了,你们一没承认,他们二没有抓到你们砍树的证据,无影无踪的事,凭啥要你们交罚款?你们凭啥又要给他们罚款?就是杀了人,没有抓到证据,公安还不敢抓人呢!”众人一听这话,一下明白了,便释然地说:“是呀,是呀,没根没据,凭啥交罚款?”说完又说:“龟儿子们想吓我们,也不称二两棉花纺(访)一纺(访),贺家湾的人就那么容易被吓倒了!”贺端阳说:“就是,明天该干啥就干啥,别理他们!”

可贺世光、贺世维、贺兴全却着急了,挤到前面来,带着哭腔对贺端阳说:“可、可我们怎么办?我、我们可是承、承认了的……”没等他们说完,贺端阳便生气地对他们说:“哪个叫你们承认的?这么多人都没承认,你们自己要承认,我有啥法?”贺兴全战战兢兢地说:“他、他们说要把我送、送到公安局……”贺端阳说:“他们说送公安局就送公安局了,没出息的东西!”贺兴全一听这话,就哭起来了。贺端阳一见,心一下又软了下来,说:“哭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你们就说钱交了公路集资款,他们要钱,就叫他们来向我们村上要好了!他们要是还不依,你们干脆翻供,就说自己没有砍树,是他们吓你们才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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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觉得这是一个办法,就又纷纷对贺世光、贺世维、贺兴全出主意说:“对,死也拉个垫背的!”贺世光、贺世维、贺兴全一听,又觉得自己有些胆量了,于是也便不说什么了。这儿贺端阳又对大家说:“乡上这样做,就是因为他们上一回,想吃县上拨给我们贺家湾的钱没吃成,故意打击报复我们。你们掰着指头算一算,他们为啥一棵树不多不少罚40元?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想把我们要回的25万元罚回去!如果他们把我们25万元罚回去了,我们的公路就修不起了,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众人一听这话,就一下同仇敌忾了,喊了起来:“我们绝不让他们阴谋得逞!”贺端阳说:“这就对了,大家可一定要团结!团结就是力量,千万别打破篱笆,让狗钻了进来!”众人都说:“放心,放心,哪个胳膊肘向外拐,就不是贺家湾的人!”一边表态,一边往回走了。

晚上,贺端阳又给贺劲松打电话,说了乡上罚款的事,贺劲松说:“大侄儿你说得很对,啥执法,明显是挂羊头、卖狗肉嘛,借这个机会把给我们的钱捞回去!”说完又说:“他们以为贺家湾村民就那么好对付,叫一声交罚款就交了?到时候让他们碰一鼻子灰,罚款收不上,反落得灰溜溜的,那才好看呢!”贺端阳说:“就是,劲松叔,我也这么想,到时看他们还有啥办法?”贺劲松又叮嘱说:“不过大侄儿你千万不可抛头露面!”贺端阳感激地说:“我晓得,劲松叔!”说罢又问了一下贺劲松老伴苏二婶和女儿贺兴蓉的情况,便挂断电话,自去睡觉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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