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是是非非》（24）
第五十九章《是是非非》（24）冲撞
又过了几天，乡上果然又划了15万元钱到贺家湾村的账户上。贺端阳接到钱，对贺劲松说：“要是早划25万元，又何必再去送‘感谢信’了？”贺劲松说：“钱是给了，但依我看，马书记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贺端阳说：“我们要钱是为村里修公路，公路修好了，他当党委书记的脸上也有光，怎么就想不开？”贺劲松说：“他主要是觉得丢了面子！实打实他想是给我们20万元，并且撂下了狠话，说多给了一分，都要从你胯下钻三趟。后来谢乡长表态增加5万，他又不好驳得，所以他生了气。”贺端阳说：“他生他的气，我一不犯法，二不贪污，他生再大的气，我又不怕他，他爱怎么生就让他生去吧！”说完，就揣了村上的存折本，又往县城找贺世海去了。
到了贺世海的公司里，贺端阳便把到乡上要钱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对贺世海说了一遍。贺世海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做得好，送‘感谢信’这一招简直绝了，让姓马的也不好说啥！”说完又说：“姓马的说的也可能是实情，我所晓得的，现在不管是县上向省里要钱，还是乡上向县上要钱，都是找到一个容易要到钱的项目，就用这个项目要，至于要来的钱是不是全部用到这个项目上，往往是说不定的！但不管怎么说，你们能从姓马的嘴里抠出25万元钱出来，也实在不容易了！”
说完这话，贺世海手指便再次落到大班桌右边角上那只红色按钮上，轻轻按了一下。没过一分钟时间，上两次贺端阳见过的高个子美女便出现在了屋子里，“贺总，有事？”贺世海把贺端阳给他看的存折往桌边一递，说：“从我们账户上划20万元钱，到这个存折本上！”
那美女听了这话，从桌上拿起存折看了一下，然后对贺世海说：“贺总，这是农村信用合作社的存折，从我们账户上直接转可能有些困难。”贺世海说：“不管怎么着，你去想法吧！”那美女不再说什么，甜甜地答应了一声：“好吧！”说完转身便要往外走。贺端阳一见，立即站了起来，对贺世海说：“世海叔，我也一起去吧！”贺世海说：“你去做啥子？这点事，是怕我们做不好，还是不放心？”贺端阳一听这话，脸红了起来，立即说：“哪里不放心？看世海叔说的！”说完又只好坐下了。
贺世海等贺端阳重新坐下后，才又对他说：“现在钱都到位了，公路也就可以抓紧动工了！”贺端阳说：“就是，回去我们就开动员大会，争取用今冬明春这三四个月时间，把路修通，到时我们请世海叔回来剪彩！”贺世海说：“我剪啥彩？出洋相！”贺端阳说：“你出了20万元钱呢！”贺世海说：“20万元该出嘛，钱挣起不回报社会，揣在自己兜里带到棺材里去呀？”
说完，贺世海又问贺端阳：“你们准备怎么修？”贺端阳说：“我们还没开会，还不晓得大家的意见，世海叔你说怎么修最好呢？”贺世海说：“要依我说，你们就从村办公室修起。从村口到乡上那段路，路坯已经有了，两边的水沟也有了，需要占的地，在贺春乾和伍书记手里，利用调地的机会，也把土地预留出来了，所以修起来倒不难。倒是从村委会办公室到村口这段路，先前没有把地留出来，现在还需要调地，要困难一些。所以我建议你们先啃骨头，后吃肉！只要把那段路修好了，以后通向各个大院子和小组的路，不用你们动员，各个大院子和小组都要想方设法来接通的！”
贺端阳一听，便急忙说：“怎么不是这样，世海叔？你的意见很好，我们就照你说的办！”贺世海说：“我说的话又不是圣旨，就要按我说的办？我只是一个建议，至于具体怎么修，你回去还是要征求大家的意见！”贺端阳急忙又点头说：“那是，那是，世海叔！”
正说着，刚才出去转款那美女袅袅婷婷地回到了贺世海的办公室，一见贺世海，便从小手包里拿出贺家湾村那本存折，恭恭敬敬地放在贺世海面前，然后对他说：“贺总，办好了！”贺世海说：“办好了就好！”美女像是邀功似的说：“银行果然不转账，我先是从我们账户上取了20万现金，然后到工农街那家农村信用合作社，幸好他们的存折是通存通兑，所以便重新存到他们账户上了！”
贺世海听了，便点头微笑着说：“好！好！你一个女孩，提20万元现金，也太危险了，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我好叫个人来陪你呢？以后不能这样冒险了，听见没有？”那女子没有说话，眼里却波光盈盈，只顾含笑点头。贺世海见了，又说：“你辛苦了，过去歇歇吧！”美女一听，蜂腰半弯，又朝贺世海欠了欠身，这才转过去扭着屁股走了。
这儿贺世海翻开存折看了看，然后递给了贺端阳，说：“这下我贺世海说过的话也兑现了，你们大约不会骂我了！”贺端阳一听，也马上站起身来，一边对贺世海鞠躬，一边说：“谢谢，我代表全村人，谢谢世海叔！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谁敢骂你？”说完这话，将存折揣在怀里，告别贺世海，赶回贺家湾去了。
回到家里，贺端阳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便又赶到贺劲松家里，将贺世海把20万元钱打在村里账户上的事对他说了一遍，说完将村里的存折交给了贺劲松。贺劲松将存折打开看了一遍，然后高兴地说：“果然存到这上面了，看来贺世海还算条汉子，说话没有屙尿变！”贺端阳说：“我原来也担心，怕世海叔见我们没有全部要回县上划的钱，他也打折扣，谁知他二话没说，就叫他的秘书去把钱给我们划了！”
说完，又将贺世海修公路的建议，对贺劲松说了一遍。贺劲松一听，便说：“这跟我的想法真是不谋而合了！我也是想从村委会办公室修起，先把村里的主干道修通，然后再往乡上修。现在的事很难说，假如修到修到出了一点啥事，剩下那么半公里一公里，和乡政府没有接通，到时候我们以断头路的名义，再向上面要钱！现在上面的口号就是消灭断头路，到时多少总要给些钱！可假如把村里这段剩下了，就没有任何鬼大爷来过问你了！”
贺端阳一听，便说：“那好，我马上去通知村民小组长和村民代表开会，把开工的日期尽快定下来！”说完便要走，贺劲松急忙对他说：“你这么忙做啥子？天就快黑了，你跑了一天，也该歇息一下，再说，现在也没啥活儿，明天上午召集大家来议一议也不晚，何必让大家熬更守夜地来受凉？”贺端阳一听，觉得有理，于是便说：“那也好，就明天上午开会吧！”说完回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贺端阳正要往村委会去，没想到乡计划生育办公室的黄主任和出纳员小叶，各自胳膊窝里挟着一只公文包来了。贺端阳一见，便急忙说：“哎呀，好久不见两位领导下来踩脚印了，现在是啥子风把你们吹来了？”又说：“村上这半年可没人敢超生了！”黄主任说：“这半年没有，可过去有呀！”贺端阳说：“过去有是不假，两位领导有啥指示，就尽管说！”
黄主任于是从包内找出一个本子，翻了一阵，便对贺端阳说：“贺支书，你们村还有十来户人家，过去超生了，可罚款一直没有交清，今天我们就是来收罚款的，请你协助一下我们的工作……”话还没说完，贺端阳便说：“哎呀，我忘了来给黄领导汇报，那十几户的罚款，我们村上已经收了……”黄主任同样没等贺端阳说完，也一下叫了起来，说：“啥，你们收了？”然后又看着贺端阳问：“你们收了多少？”贺端阳说：“具体收的多少，要看贺会计的账才晓得，我带你们到贺会计那儿去吧！”说着，便带了他们往贺劲松家里走。
到了贺劲松的院子里，正碰上贺劲松出门开会，一看见黄主任和叶出纳，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等听了贺端阳的话后，便带了他们进屋去。接着贺劲松抱出账本，将那十几户的超生罚款，一一念给了黄主任和叶出纳听。黄主任一边听，一边往本子上记，记完了，这才对贺端阳说：“你们就收这点？”贺端阳说：“我们可是按规定收的！”
黄主任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了，便带着批评的口气说：“规定有新有旧，你们是按啥时的规定收的？上个月，马书记根据我们乡计划生育的实际情况，做出了新的规定，从10月1日起，全乡的超计划生育罚款，一律按社会抚养费的最高标准执行，难道你们不知道？”贺端阳说：“我们怎么会不晓得？可我们只是后来才晓得的呀！这些款，我们全是在10月1日以前收取的，那时我们怎么晓得？不信你看看贺会计账上收款的日期！”说完，就一把从贺劲松手里拿过账本，递到黄主任面前。
那黄主任果然拿过账本，目光落到上面细细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不断地皱眉头，显示出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看完了后，将账本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这才说：“谁叫你们那么早就去把罚款收了？”贺端阳一听这话，也做出有些生气的样子说：“黄主任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过去不是催得屁滚尿流的吗？我们主动把款收起来，难道还有罪了？”说完又说：“要提高标准，你们怎么不早说？”黄主任说：“早说迟说那是领导的事，你要问去问领导好了！我要说的是眼下该怎么办？”贺端阳说：“收都收了，还能怎么办？”
黄主任一听这话，突然发火了，大声说：“那不行！马书记再三说，全乡必须执行一个标准，如果你们一个村按原来的标准执行，其他村的超生户知道了，那会怎么想？还不来找我们扯筋?”说完不等贺端阳回答，又说：“收了的就不说，没收齐的，现在重新按新标准去收齐！”贺端阳一听，便也马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说：“再去收一遍，那我们肯定是不得去的……”
话还没完，黄主任便盯着贺端阳问：“为啥不去，难道这不是村上的工作？”贺端阳说：“我们已经去收了钱了，而且也是按你们规定的标准收的，也没徇私舞弊、优亲厚友，并且收了过后，也给人家出了发票，现在再去向人家要钱，我们还是人不是？我们这嘴巴还算不算是嘴巴？”说完又说：“并且我可以喊明叫现地说，我们现在去不但收不到一分钱，只会讨老百姓日娘捣老子地骂！”
黄主任一听贺端阳这话，便不满地瞪着他问：“照你这么说，那就没办法了哟？”贺端阳说：“要收你们去收，反正我是不会去的！”黄主任听了，便没好气地说：“贺支书，你这是啥子态度？就算你看不起我们办事员，也不能这样给我们出难题嘛！”贺端阳听黄主任说他看不起办事员，心里也早恼了，于是便也红着眼睛瞪着他说：“我怎么给你出难题了？我难道把你挡着了，不让你去收了？”
这儿黄主任鼻孔里扇着粗气，红眼睛绿眉毛地正想作答，旁边贺劲松见二人顶起来了，便马上过去拉了黄主任一下，对他说：“黄主任，你别生气，你再给贺支书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支持你的工作！只不过这事确实有些麻烦，收都收了，再去收，肯定要激化干群间的矛盾！”贺劲松经常帮计生办做账，所以黄主任也不便得罪他，便说：“贺会计，你说得不是没道理，可这样叫我们怎么跟马书记交代？”贺端阳心里的气并没有消，听了这话，便说：“如果去收了，你在马书记面前倒好交代了，可我们又怎么给群众交代？”
贺劲松听了这话，急忙给贺端阳递了一个眼色，贺端阳便强忍了心里的气，闭上了嘴。可黄主任今天没有完成任务，又受了贺端阳一顿抢白，心里的火气仍在突突地冒，听了贺端阳的话，便又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地说：“我不管你们怎么给群众交代，反正这事没完！你们必须再到那十几个超生的对象户家里去，继续做工作，动员他们按新标准，把没交齐的款交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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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这里，贺端阳又忍不住了，想起姓黄的虽然是计生办主任，按级别，大不了乡上一个中层干部，既不是书记、乡长，连党委委员也不是一个，却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说话一点没有通融的余地，比领导还领导，算什么东西？于是便更没好气地打断黄主任的话说：“黄主任，假如我们不去给你做工作呢？”黄主任一听这话，马上噎住了，正愣眉愣眼地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贺端阳又补了一句：“你刁难我们这些跑田坎的干部做啥？一报还一报，你今天刁难我们，难道不怕明天我们也刁难你？”
贺端阳说的是心里话，可黄主任听了，以为贺端阳是在威胁他，便什么也没有说，“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公文包往胳膊窝里一挟，黑着脸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们什么都不说了！”说完又对叶出纳说了一句：“小叶，我们走！”那小叶一听，果然也挟起包往外面走去。贺劲松一见，急忙追了出去，一边赔着小心，一边去拉住他们。可哪里还拉得住？那黄主任满面怒容，挣开了贺劲松的手，早逃跑似的去了。贺劲松见了，只好悻悻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