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是是非非》(15)
第五十章《是是非非》(15)点子
忙完了栽树的事过后,贺端阳又找到贺劲松,对他说:“劲松叔,那1000亩地栽了果树,我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了!”贺劲松说:“可不是吗,我晚上睡觉,也觉得安稳多了!”贺端阳说:“虽然我们再也不会为这1000亩地,欠心挂肠的了,可是我们那条路,悬在那里,却永远是个事情,不想就不说,一想同样会让我们心里不安宁。”贺劲松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贺端阳说:“你那天劝我不要着急,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我看不见路在哪里?这金融危机,也不晓得啥时才会过去?众人说,等年轻人重新出去打工挣到了钱,再集资不迟,可要是这金融危机十年八年不过去,十年八年到外面打不了工,我们这路就不修了?再说,过两年又该换届了,到时村民真会像你说的,把我当成喊‘狼来了’的孩子!当不当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是小事,只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年纪轻轻的,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搁?无论如何,我也不得愿意输这口气的,一定要把公路修起来!”贺劲松说:“你的心情我当然知道,可没有钱,你又能怎么样呢?”
贺端阳听了这话,突然把身子朝贺劲松俯了过去,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不从村民口袋里掏钱,又能把路修起,就不晓得劲松叔同意不同意?”贺劲松忙问:“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我有啥不同意的?不过,我还不晓得你说的是啥办法呢?”
贺端阳听了这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打算在我们那1000多亩林子上做点文章,就不晓得可不可以?”话音刚落,贺劲松突然也像得到启发一般,忙问贺端阳:“做点啥文章?”贺端阳说:“不是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说法吗?林子是我们的,我们守着那样大一片天然林,还端起金饭碗讨饭,你说这不是活人还要被尿憋死吗?”
贺劲松明白了,两眼便直直地看着贺端阳,说:“你是说……”话还没说完,贺端阳便从嘴里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卖树!”贺劲松像不认识地看着贺端阳,过了一会儿,才突然笑了,也轻轻说了一句:“对呀,我们为啥还要端着金饭碗讨饭呢?”说完又拍了一下脑袋,带着自责的语气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贺端阳一听贺劲松这样说,一时高兴起来,说:“劲松叔你同意我的想法了?”贺劲松说了刚才的话,现在有些冷静下来了,便看着贺端阳说:“办法倒是不错,我们那林子,也到了择伐的时间,只是砍伐证怎么才办得下来?”
贺端阳说:“要办啥砍伐证?一办砍伐证,我们那路就别想修了!”贺劲松忙问:“怎么别想修了?”贺端阳说:“劲松叔还不晓得呀?办砍伐证要经过乡上,马书记现在到处抓钱,知道我们那树可以卖钱了,还不针上刮铁,给我们剜去一块呀?连几千块钱的林子管护费,他都要吃一嘴,何况是这样大一笔现钱了,他还有个不吃的?再说,办砍伐证还得给林业局送礼,如果送了礼,办下来了还好,办不下来,送的礼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即使办得下来,也不晓得要拖到猴年马月!这些都不说,还有更重要的,县上出台了政策,所有县上林场不分国营还是集体,砍的树只能卖给招来的外地木材商人,价钱比市场低一半,等于半卖半送,能落下几个钱修路?所以我说,这砍伐证办不得!”
贺劲松听了这一番话,样子像是有些被难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办砍伐证就砍树,那是违反《森林法》的,弄不好还会蹲监狱,风险太大了!”贺端阳说:“我晓得风险太大,可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没办法!”说完又说:“话说回来,古往今来,哪个干大事的不冒风险?冒的风险越大,成就的事业越大!现在往往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贺劲松说:“为了大家的事,你一个人去冒风险,万一出了问题,就是你一人去背罪了,你可要想好!”贺端阳说:“我不去背谁去背?谁叫我当初鬼迷心窍,要来竞争这个官当?又当着众人,红口白牙地表了修路的态呢?”
贺劲松想了想,说:“卖树是可以,但我们得合计好,让人抓不着你的把柄!”贺端阳笑了一笑,突然露出了几分神秘的样子,悄悄地对贺劲松说:“劲松叔,狡兔三窟,我早就想好卖树的办法了,就不晓得行不行,你帮我参谋参谋!”
贺劲松一听这话,立即盯了贺端阳,说:“啥办法?你快说说。”贺端阳说:“我和你都不能出面去卖树,也不能用村委会的名义卖。我想先把林子分到各家各户去,再让村民去卖……”贺端阳还没说完,贺劲松说:“过去村民吵着要把林子分下去,可贺春乾一直没答应分,乡上也暗中支持不分,现在怎么一下就要分下去了?”
贺端阳说:“过去贺春乾不答应把林子分下去,主要是因为每亩林子有几块钱的看管费,村上要靠那点钱开支,一分下去看管费就没了!乡上也是因为村上真要把林子划到每家每户去了,他们要直接面对几百户人家,再要从中吃一点看管费,恐怕也吃不着了,所以就暗中支持不分!再说,我现在说的分,也只是名义上的分!”贺劲松问:“分下去了又怎么办呢?”
贺端阳说:“我们规定每个村民只卖5棵树,我们那树,是清一色的上等松木,每棵少说也要卖六七十元,我们只向村民收40元,5棵树正好200元,剩下的做他们砍树的劳务费。这样,村民也得了实惠,修路的资金也解决了。等树一卖完,马上把林子收回来,也不影响村里的收入!”贺劲松听了这话,没有立即回答贺端阳,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办法倒是可以,可这么多人砍树、卖树,要是上面晓得了,怎么办?”贺端阳说:“即使上面晓得了,法不责众,他们又能怎么样?”贺劲松又皱着眉头问:“要是上面追查我们为啥要把树分下去,我们怎么回答?”
贺端阳见贺劲松小心翼翼、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说:“劲松叔说的上面,指的哪个上面?”说完不等贺劲松回答,便又接着说:“上面很多,县、市、省、中央,越是最高的上面离我们越远,越不会管我们这类鸟事!县官不如现管,要说上面,只是乡政府才是我们的上面!你也是晓得的,我们这屙屎不生蛆的地方,从来没个县上的领导来踩个脚印,只要乡政府不装我们的怪相,你就是把林子砍光了,上面晓得个啥?”
贺劲松听了,便说:“我担心的,正是乡政府呀!麻雀飞过都有个影子,砍那么多树,他们哪有不晓得的?”贺端阳说:“他们晓得了又能怎么样?第一,我们不是为私人的事卖树。第二,乡上也有痛处在我们手里,要是他们几爷子真要和我们过不去,我们就说正是因为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克扣我们的林子看管费,才迫使我们把林子分下去的,让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又说:“我们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贺劲松还是没有立即表态,贺端阳又说:“再说,我们那林子有1000多亩,每人砍5棵树,也才六七千棵,一亩林子砍五六棵树,等于一斗芝麻拈了一两颗,如果不是故意挖洞寻蛇打,亲自到林子里看,一般是不容易发觉的。”贺劲松听了,这才说:“道理是这样一个道理,可那么多树,怎样分,怎么砍,得想周全。要不然,到时乱了套,就不得了了……”
话还没说完,贺端阳便说:“这个我也想好了!我们叫贺勇带几个办事认真,又和我们贴心的人,到林子里把要砍的树先做上记号。然后按老湾、新湾和郑家塝的顺序,先按家庭编号,后依次在树上编号,一户一号,每户人按自己的号,去对应树上的号,对到号的树,便是自己该砍伐的树。砍树的时候,叫贺勇带上人在林子里巡查,任何人也不得多砍,谁多砍了,当场没收!”贺劲松说:“这个办法倒是很好,对号砍树,想乱也乱不起来。”贺端阳听贺劲松这么说,又有些高兴起来,说:“即使上面晓得了,来人清查,那么多人同时进林子,找得到是谁带的头?再说,卖树的钱又是拿去修了公路……”
贺劲松听到这里,像是下了决心,说:“那就这么定了吧!”可话音刚落,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贺端阳问:“你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了!树好砍,可卖树难,砍下来的卖给谁?总不能让大家一根一根地扛到市场上卖吧?再说,即使让大家扛到市场上卖,山下林业检查站查得那么严,难道大家能飞得过去?”贺端阳听到这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劲松叔放心,买树我早就想好了一个人!”贺劲松忙问:“谁?”贺端阳说:“这人还是我们贺家湾的人呢!”说着,便把那天在县政府大院里巧遇郎山的事,对贺劲松说了一遍。
贺劲松听完,也立即高兴地叫了起来,说:“宋志英的孙子还在?哎呀呀,真是没有想到!我现在还记得,那娃儿小名叫贺贱狗儿,随他娘走的时候,还在吃奶,没想到现在当老板了!”说完又说:“这人真是没意思,宋志英现在一个孤老太婆,吃五保,虽然有孙子,这么多年却没有回来看过她,你要不说,哪个还晓得她还有一个孙子呢!”
贺端阳见贺劲松只顾发感慨,把事情扯到一边去了,便说:“他说要回贺家湾来看他奶奶的!”说完便马上把话引到了正题上,接着说:“我想他既然在做木材生意,和林业检查站那批人肯定混得熟。”说完又说:“这年头,只要有利,就有人敢铤而走险!毒品生意风险那么大,还有人做呢!反正我们一手交货,他一手交钱,其他的我们就不管了!这样,我们不但没风险,而且价钱比卖给那些招商引资进来的木材老板还要高一半!”贺劲松听了忙说:“那你快进城去和贺贱狗儿联系,只要卖树不愁,我们还有啥担心的?”贺端阳说:“我明天就进城去找郎山!不管怎么说,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身上每根毫毛都姓贺呢!”
说完这话,贺端阳便要走,可贺劲松却又喊住他。贺端阳问:“劲松叔还有啥事?”贺劲松说:“这事不管我们组织得多严密,可坛子口好封,人口难封,风险还是有的!我想了一下,这件事最好你不要出面,一切交给我来办。”贺端阳忙问:“为啥?”贺劲松说:“我这是为大侄儿着想!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要是因为这事栽下去了,划不着!我反正已经是土埋了大半截的人了,他们要我搞就搞,不要我搞也就算了!”
说完,停了一下,贺劲松才又接着往下说:“再一个,我是一个搞业务的,大家都晓得我是个好好先生,不得罪人,因此不管是大房小房的人,对我都还算可以,说话大家都还容易接受,所以我出面,可能比你出面还好些!”贺端阳一听这话,心中一热,便说:“劲松叔说得极是,只是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操劳?”贺劲松说:“这有啥?你只管给我把买树的落实,其他的我自有安排!”说完,又怕贺端阳不肯相信似的,又说:“我先找贺荣、贺贤明和几个小组长来说一说,然后再找大房的人说一说,这是为大家的事,我估计哪个也不会把胳膊肘向外拐!然后再让小组长去给村民代表说,村民代表再一一地去发动村民。这样一层一层往下做工作,等工作全部做通了,再按你说的,叫贺勇带人到树林里编号,整个砍树的组织工作,我都让贺勇出面,到时即使有人装怪相,贺勇一个平头百姓,咬他脑壳硬,咬他屁股臭,看他们能怎么办?”
贺端阳一听,急忙对贺劲松说:“劲松叔还是要小心些,给小组长和村民代表做工作时,一定要叫他们保密!如果上面有人来查,要一板的腔,就说不晓得是谁带的头!”贺劲松说:“你放心,这些我都晓得!”说完又说:“你要脱手就彻底脱手,把买树的事落实以后,干脆找地方躲起来,连面也不现,只有我和你保持联系!等树砍完、卖完,你才回来!这样,别人想给你栽个罪名,也没法栽上!”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贺端阳听完,急忙双手合拢,一边对贺劲松打躬,一边说:“那侄儿这里就先向劲松叔说声谢谢、谢谢了!”贺劲松一见,急忙抓住贺端阳的手说:“一笔难写两个贺字,自己叔侄间,客这些气干啥?赶快去把买树的事落实了,我才好开展下一步工作。”贺端阳把手放了下来,说:“劲松叔放心,明天我就去找郎山!”说完这话,才和贺劲松分了手,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