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是是非非》（14）
第四十九章《是是非非》（14）果园
吃完饭，马书记又把贺端阳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你今天上午讲得很好，再讲下去，我都感动得要流泪了！”贺端阳说：“我说的是心里话！”马书记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心里话！当领导的，哪个不是这样呢？不管你干得有多好，把一个地方搞得有多富裕，可上级一句话，叫你走就走了，除了自己的铺盖棉絮，带得走一点什么呢？就说市职业技术学院没把你们的地租成，我一连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贺端阳说：“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了！”
马书记说：“幸亏那天下午，姓薛的半路打转，回去了，要是他来看了，你们两三万的红包也送了，事情也不一定能成功！”贺端阳忙问：“为啥？”马书记说：“后来我给姓罗的经理打电话问，才知道他们那天，上午看了三个地方的地，下午从你们半路回去以后，又看了一个地方，一共就是四个地方。这四个地方，条件都比你们那儿好，价钱又一个比一个优惠，你想，人家会看上你们那地方？”
贺端阳听了这话，忙关心地问：“最后他们看上哪儿了？”马书记说：“燕北乡李家湾村，那里不但离市里近，而且在公路边上，你猜他们租成多少钱一亩？”贺端阳问：“多少？”马书记说：“每年每亩400元！”贺端阳一听就叫了起来，说：“400元，那不当白送呀？”马书记说：“有什么办法，要完成招商引资任务嘛！”贺端阳一听，想起那天在县政府大院里说的“招商招商，人民遭殃”的话，本想说出来，可忍了忍，咽回去了。
马书记见贺端阳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地没有租出去，也不必灰心，叫你来的目的，就是和你商量你们那1000亩地的事！”贺端阳一听这话，忙说：“领导有新打算？”马书记说：“400元钱一亩，那么低的价，即使市职业技术学院要租，我还不一定要租给他呢！”贺端阳说：“正是！”马书记说：“他们不租，难道我们离了张屠户，就只能吃混毛猪了？我们不可以自己发展？”贺端阳听了这话，还是有些不明白，问：“我们自己发展啥？”
马书记说：“县上不是在号召大力发展优势产业、绿色产业、农村合作经济产业，以及一乡一品产业吗？发展这些产业，既可以靠引进外资来发展，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发展，不必单走依靠外资这一条路。你们那1000亩地，基础设施什么都搞好了，既然租不出去，为什么不可以把它办成集体果园？”
一听到这里，贺端阳头脑立即亮了一下，说：“办集体果园？”马书记说：“我听说你学过果木栽培和管理，自己还栽过果树，是不是？”贺端阳立即说：“可不是吗？我从学校毕业回来，在自己屋后的半亩鸡啄地里，栽了柑橘、枇杷、葡萄，都挂了三四年果，后来参加村委会主任竞选，被人拦腰给我砍了！”说完脸上还露出愤愤然的神色。
马书记见了，忙说：“砍了不要紧，从头再来嘛！既然你懂管理，那地又现成，正好可以走自己的路，建一个1000亩的集体果园，搞成优势产业或绿色产业，三五年后，就有收益，为什么非要去求人，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贺端阳一听这话，便高兴地说：“马书记，这倒是一条路！”说完又说：“不哄马书记说，从学校回到贺家湾后，我就想把贺家湾建设成花果山，春天遍地花香，秋天硕果累累，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马书记一听这话，便笑了起来，说：“那好哇，这个大展宏图的机会，不是正在等着你吗？真佛面前不烧假香，我已经在县委面前汇报了我的想法！我想以你们的1000亩土地为基础，逐步向林湾村、谭家湾、吴家坪发展过去，两年以内，发展万亩果园，把我们乡建成橘子之乡，葡萄之乡，走出一条特色农业的路子！县委领导非常赞成我的想法，说真要这样，一定大力支持我们！”
贺端阳一听，又急忙叫了起来：“真的？”马书记说：“今天叫你来，就是和你商量在你们那1000亩土地上栽果树的事！你如果同意，我们就马上动手。我知道你们村上没钱，果苗全由我们乡上提供，你们只是负责栽和管理就是了！等今后果树挂了果，你们有收益了，到时再付我们果苗的款子就是了！”说完又看着贺端阳说：“贺支书你看怎么样？”贺端阳一听，急忙说：“有这样的好事，我们为啥不干？马书记啥时把果苗拉来，我们就啥时栽！”
马书记听后显得非常高兴，急忙说：“果苗的事好办，我马上就和茶果站联系！这个事情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贺端阳说：“一言为定！”说完又说：“马书记就快点把果苗拉来吧，那地荒在那里，我吃饭睡觉也不踏实！”马书记说：“放心，放心，苗子很快就会拉来！”贺端阳说：“那我们就等着马书记的好消息了！”说完这话，贺端阳才告别马书记往家里走去了。
刚到村口，贺端阳便碰见了贺劲松，贺劲松问：“听证会开得怎么样？”贺端阳说：“还能怎么样，一片赞歌嘛！”贺劲松又问：“都有哪些人参加？”贺端阳又一一回答了。
贺劲松一听完，便笑了起来，说：“怪不得一片赞歌，看看都是些啥人呀？那张光龙当过县上宣传部的副部长，退了休回到场上居住，罗人大是原来乡人大主任，这些人都是在官场打磨了好多年的人，倒拐子长毛——老手，善于识别风向，在这样的听证会上，还不明白自己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贺端阳说：“就是，那个张老头子发言像是做报告，满嘴官腔！”
贺劲松又说：“你晓得姓余的女商户代表和姓金的男商户代表，为啥也要唱赞歌吗？”贺端阳听了没吭声，只望着贺劲松，贺劲松便又说：“姓余的女人丈夫是乡信用社的会计，姓金的儿子媳妇都在乡中心小学工作，儿子还是副校长！”贺端阳说：“原来他们是‘半边户’呀？”贺劲松说：“明白了吧！马书记事先也肯定给他们打了招呼，要他们识大局，做好自己家人的工作。”贺端阳说：“怪不得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虽然要受一些损失，但还是拥护领导的决定呢！”
贺劲松又说：“那个王阳明，乡政府每年都要从他那里买一两万元的办公用品，等于是乡政府办公用品的定点供应商，加上改造农贸市场，又拆不到他的房子，他当然更不会反对，只会唱赞歌了！”说完又说：“至于场镇宋支书、杨主任、杜组长、王主任、薛干事，都是在马书记手下讨生活，就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和马书记唱反调，你说是不是？”
贺端阳说：“怎么不是？所以整个听证会，我感觉就是在演戏，剧本都是马书记事先写好了的，大家按照他定好的调子念就行了！”贺劲松说：“马书记给县委、县政府的报告，一定会这样写：我乡改造农贸市场、建设小城镇，是在广泛征求了各方人士意见、绝大部分群众衷心拥护的前提下开展的……”
贺端阳不想贺劲松在这个话题上一直说下来，没等贺劲松说完，便岔开了他的话，说：“不管马书记怎么着，这是领导的事，他叫我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说就是了！”说完，便把栽果树的事对贺劲松说了。
贺劲松一听，眼里也立即放出了光彩，说：“这倒是件好事！”贺端阳说：“我想也是一件好事！我们那1000亩地，租又租不出去，放在那儿荒着，白天关太阳，晚上关月亮，群众看见了，也会骂我们祖宗八代，倒不如拿来栽果树，几年以后就有收益，倒比租出去划算多了！加上现在果树苗，乡上又不要我们拿现钱，所以我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说完，见贺劲松没再说什么，贺端阳又说：“现在的问题是，一方面，我们得抓紧做好准备工作，最好是现在就去画好线，把坑打好，等果苗来了我们就栽。另一方面，我们得研究出一个好的管理办法！”贺劲松说：“画线打坑忙啥？果苗都没来，谁知道马书记给我们提供些啥品种？这是一件大事，我倒是建议你先还是开一个小组长和村民代表的会，把这事告诉大家，让大家统一思想，先研究一个管理办法，免得栽起来后才扯五绊六的！”贺端阳听了这话，忙说：“劲松叔说得对，那我们先开一个会！”说完，也不等贺劲松再说什么，就去开了广播，通知开会了。
果然，大家一听栽果树，都高兴了，一些人对贺端阳问：“那苗子真的不要钱？”贺端阳说：“不是不要钱，是不要我们给现钱！等以后有收益了，再还他们的钱。”那些人说：“那还不当是写到水瓢上！到时脑壳一摸，管不到那么多，不还他们的钱，他们还敢到我们家里来抢？反正都是国家的钱，又不是哪个私人的钱!”
贺端阳听了这话，没吭声。另外一些人又说：“反正不拿现钱，叫他们多拉一些来，地里栽完了，剩下的栽到我们房前屋后！”贺端阳说：“大家有这个积极性，就是一件好事，等把地里栽完后，大家还想把房前屋后都栽上，村里再想办法给大家买苗子就是，也不必去依靠乡政府！当务之急，是先把我们那1000亩地栽好！”
众人一听这话，便喊：“栽！栽！地在那里放着，苗子又不要我们拿钱，这样的无本生意为啥不做？只要有苗苗，桃三李四柑八年，要不了几年，果子就可以卖钱！”贺端阳说：“现在的果苗都是经过嫁接培养出来的，哪里要得到八年？一般三年就要挂果，五年就要进入丰产期！”
众人一听这话，更高兴了，说：“哎呀呀，三年就挂果，真想不到！到时一棵树不说产多了，就产三五十斤果子，也比种庄稼划算多了！”贺端阳说：“大家说得极是，可栽树容易管理难，你们别只顾高兴，得研究出一个好的管理办法来才是！”
众人一听这话，便又叫着说：“千人吃饭，主事一人，贺支书你说，你怎么说就怎么办！”贺端阳说：“还是大家说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众人说：“我们除了挖月儿子锄，晓得个啥？”贺端阳听了这话，又过了一会儿才说：“大家真听我的？”众人说：“不听你的不是人！”
贺端阳想了一想，于是就说：“我们这样大一个村，1000多口子人，7个村民小组，我想还是要采取分片包干、责任到组的办法才行！1000亩地，我们划成7等份，7个村民组抓阄，谁抓到哪里就是哪里！然后不管是栽还是管，就由这个小组负责。以后有收益了，村上只按比例，提一点成做办公经费，剩下的全部由各组分配。俗话说，人不哄地皮，地皮不哄肚皮，谁勤施肥、勤除草、勤打枝，管得好，结的果子自然就多，收益也肯定多！大家说这办法行不行？”
众人一听，首先是小组长觉得这种包干办法，不但没把自己排到一边，还有一定支配权，于是便叫了起来：“这办法好，我们拥护！”然后村民代表也说：“行，行，反正抓阄公平合理，卵大卵小，各人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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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完后，有人却提出了疑问：“村上到时分多少成，现在就要说好，别到时村上把大头提走了，小组白干一场！”贺端阳说：“你们放心，村上肯定不会提大头，大头永远都是小组的！”有人又说：“包给了各小组，村上还管不管了呢？”贺端阳说：“怎么不管？村上还要组织一个技术服务队，给大家提供果树栽培和管理的技术，比如打枝、疏花、杀虫等！另外，有了收益以后，村上还要负责给大家找销路，要不，那果子挂在枝头，卖不出去怎么办？”
众人一听这话，便说：“这还差不多！”贺端阳见大家没有了异议，便说：“那就这样了，大家做好准备，等苗子一来，村上就统一画线，各个小组按照各自的地段打坑栽树就是了，到时可别又扯五绊六哟！”众人说：“这是好事，扯五绊六的就不是人！”说着，拥出会议室便回去了。
这儿贺劲松对贺端阳说：“你把地包到各个村民小组，树栽好了以后，各个小组肯定又会把树包到每户！”贺端阳说：“他们要包下去，就让他们包下去好了，包到各家各户了，树才管得好！”贺劲松说：“那村里分成的事怎么办？”贺端阳说：“我打酒只问提壶人，到时我只向各个小组长要！”贺劲松听了这话，便不再说什么了。
果然没过几天，马书记就给贺家湾村拉来了几大卡车树苗，全是清一色的优质柑橘种苗。贺端阳是学果树栽培与管理的，一见那些鲜活的树苗，犹如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一般，急忙喜滋滋地带着贺善怀、贺长军、贺兴民、贺中华，以及郑家塝的郑全兴、刘辉、余小明等汉子，提了石灰，拿了绳索，去那1000亩地里画线，落实地段，然后分段包干，七个村民组的人一齐上阵，忙活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把那1000亩果树，全部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