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乙那天晚上在敖丙临走前说了句，“欢迎常来”。

不知怎的真被他说中了，哪吒觉得这个好学生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闲很多，每天放学都很自觉地跟在他身后走进这家店里。

他们一起听听歌看看碟片，敖丙有时会带上没写完的作业，哪吒这时一般则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单手拧着手里的魔方，再跟太乙吵几句无关紧要的嘴。

但到了白天，他们在学校又恢复了那种互不相熟的态度，夜晚的那些时光就好像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就好像太乙的小店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完全的里世界，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另一个国度。

哪吒觉得，这种关系有点像一辆老式火车，你永远不知道它哪一天会莫名其妙地脱轨。

他们会在学校的各种场合撞见，在书店，在食堂，在操场。有时候他们互相示意，哪吒带着一群朋友从书店里招摇走过，翻翻那些《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然后不屑地放下，敖丙站在一旁的文学类书架边拿着本不知名的散文集，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互相看一眼，哪吒眨了眨眼睛，而敖丙错开了视线。

觉得有点不爽，哪吒冷哼一声肩膀稍微用力一撞，肢体与布料碰撞摩擦，散文集被撞倒在地上。

“对、不、起——”哪吒的表情与这三个字完全相反，他在敖丙蹲下之前长手捞起书，拍进敖丙的手心。

见对方一脸无措的表情，哪吒啧了一声，不再理他，转头就走。

身旁的雷震子一边频频回头一边冲哪吒说:

“你跟他很熟？”

“不熟。”哪吒冷冷道，“你问这个干嘛？”

雷震子一脸神秘地说:“你没发现那个公子哥儿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哪吒愣了愣，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听说他们家很有钱，但是风评不好，他们不是本地人，好像他爸早年收购了很多本地企业，地头蛇那种。”

“他姑姑还说来这上学的都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什么的。学校很多学生的爸妈都跟他爸有点瓜葛，在学校里就传开了。你都没听说过？”

哪吒摇摇头，不以为意。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何况是这种无稽之谈。真有钱还会住陈塘关那块？

再说了，他们这所中学是市里风评出奇差的，但凡家里有点条件的，都送小孩去市重点了，怎么会来这。

雷震子松了口气:“你们不熟就行。看你俩刚才那眼神，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哪吒斜他一眼。

“以为你跟他有点什么……那个词叫啥来着？暧昧，对，暧昧。”

哪吒一巴掌拍到他脸上:“滚。这词是这么用的吗？语文跟体育老师学的啊！”

虽然不大相信，但雷震子的话总是梗在哪吒心里。

他还以为是敖丙不愿意跟其他人一起玩呢。原来是反过来的。

以至于晚上他照例跟敖丙一起往太乙那儿走的时候，他心情沉重到都没发现敖丙早就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见敖丙站在原地，一脸犹豫的表情。

“怎么了？”哪吒问。

“我……我有事，”敖丙说，“对不起，今天不能一起去便利店了。”

哪吒耸耸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好抱歉的。

他顺口问了句:“有什么事？”

敖丙似乎是想开口解释，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半天憋出来一句“抱歉”。

“得，”哪吒摆手，“你不想说是你的自由。”

他转过身去与敖丙背向而行。走了几步又微微侧头，冷淡地说:“我还以为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呢。”

敖丙一愣，见哪吒头也不回地走了，想追上去的脚步硬生生停下了。

一个人走了几百米之后，哪吒却觉得越想越不对。

敖丙单独走的那个方向，是在老城区也出了名的治安极差的地方，三教九流聚居之地，而再往前就是郊区和监狱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居民区。

他一个人甩开别人去那种地方，是想做什么？

哪吒停下了。他的脑子里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恐怖画面。然后他回头加速奔跑起来，越跑越快。

敖丙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疼痛感的降临。

但预想中的事并没有发生，他睁开眼，看见冲自己挥拳的人被一只手拦截在半空——哪吒挡在自己面前。

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人突然从天而降。

哪吒皱着眉看着要打敖丙的人。这人脸上到处都是钉子，身上还有几道纹身，个人特征过于明显到哪吒想没有印象都难。确实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钉子脸看清突然降临的来者，惊讶地瞪了瞪眼睛:“李哪吒？”

他指着敖丙说:“你帮这种人？”

哪吒此时还抓着钉子脸的拳头，顺势把他的手向后一拉，借力打了回去，又一个上勾拳直冲对方面门而去:“管你什么事？”

钉子脸硬接一拳，摇摇晃晃地冷笑着:“你知道他爹是什么人吗？”

“没兴趣。”哪吒说着又是一脚，被钉子脸躲开，回头看一眼居然还愣在原地的敖丙，一阵无语:“你还手啊！”

没想到敖丙居然低下头说:“可是……他说的对。这是我和父亲欠他们的。”又对钉子脸说，“是我要来见你们的。你冲我来吧，能让哪吒离开吗？”

可惜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讲礼貌。哪吒跟钉子脸过了几个回合，不知从哪个地方又冒出来一个胖子想偷袭，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