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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幕香中燕未还(1)

罗幕香中燕未还(1)

说话间,元、沈二人也从后殿行至了前院,阶上各色各样的牡丹映入眼帘,雍容华贵,尽态极妍。

沈漆伸手摸了摸其中一株玉楼春,道:“可我留在京中,终究还是危险。”

百姓朝臣欺瞒皇帝是欺君之罪,可皇帝为保一人瞒天过海,也会污涂自身衮冕,他已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即便同李庭芜已难复往昔,也不愿真的伤她一分一毫。

“若是帝君想,总是有有办法的,”言罢,元玉沉默了片刻,又道:“我同帝君说这话并不是想置喙您同陛下之间的事,主要是想替阿渺表意,她已经失去了哥哥,又和您分别多年,必然还是希望您在身边的,故而有此一言,但若您心中已有决定,也不必因此萦怀。”

“我晓得,”沈漆笑了笑,没有怪他,只道:“此事……我会好好想想的。”

……

冬日已过,天气渐渐暖了,殿中也早就收了炭火裘皮,临近黄昏,李藏璧带着裴星濯从崇明殿回到了拱玉台,郦敏和蒲一菱二人正靠在殿门口闲聊,见她回来了立刻站直身子行了个礼,她摆摆手,示意裴星濯将带回来的文书放到书房,自己则擡步踏入了殿中。

殿内只有元玉一人,未着官服,身无赘饰,正站在屏风前拿着火斗熨烫衣物,动作熟稔又利索。

李藏璧走过去,玩笑道:“怎么现在连熨衣服这样的活计也要我们元大人来做了?”

如今沈漆在拱玉台,未免眼线耳目混迹其中,各处的侍从都裁撤了不少,但服侍李藏璧人的总是有的,再不济也有裴星濯和郦敏等人,也不至于让元玉做这些。

元玉将火斗放置一边,将熨好的那件春衫拿在手上朝李藏璧走来,笑说道:“是我自己要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李藏璧依言脱下朝服,问:“你做的?”

他手上那件春衫做成了袒衣的形制,一般都是春夏之日在内室穿的,颇为轻透,春日尚冷时也可以贴身穿在广袖里面,是比较私密的衣类。

元玉应了声,走到门口关上殿门,又回头替她宽衣,道:“宫里的布料和丝线花样繁多,我见了便总想试试。”

李藏璧脱至抹衣,平直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逐渐显露出来,上面隐约还留有几个浅淡的吻痕,元玉脸色有些发红,赶忙将那件袒衣从一旁的榻上拾起,提着领子给她穿上。

李藏璧身量高挑,仪态万方,很少有穿什么衣服不好看的,元玉太久没给她做衣服,也只是想看看合不合身,见没什么问题便替她拢好衣襟,道:“就穿这个吧,我再给你拿中衣和外衫。”

李藏璧应好,边穿衣服边道:“等会儿出宫,母亲也同我们一起去。”

元玉有些诧异,问:“那帝君呢?”

李藏璧道:“我让小五去问了,还不晓得,自母亲伤好后他们二人便没再见过,我也不知道父亲愿不愿同行。”

说起此事,李藏璧心下也有些沉郁,看着低头给她系衣带的元玉,道:“我私心里还是想要父亲和母亲言好的,但他们都不是能低头的性子。”

元玉道:“顺其自然吧,帝君若是愿意留在干京,你便好好照顾他,若是不愿,你也可以安排人保护他,再说了他总是不放心你的,必然会常来探望,至于帝君同陛下的事,你代入己身,也知万难消解,若是强求,许是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李藏璧点点头,说:“道理我都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继续说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迷惘地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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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时,两辆马车从禁宫西北角的偏门驶出,一路行至了临靠于永宁水街的飞仙楼,酒楼里的伙计收了赏银,利索地将马车拉至后院的马厩,元玉和沈漆入楼稍坐,李庭芜则和李藏璧一起向张灯结彩的河边走去。

李庭芜出宫大多是为了公务,不是坐车就是坐轿,很少实打实的踩在这片土地上,左右望了望,一时间还有些新奇,李藏璧跟着她身侧,道:“我记得幼年时母亲也带我和哥哥出来玩过。”

李庭芜道:“嗯,那是做储君的时候了,你父亲每月初都要去京郊不远处的照平山上礼佛,若是下山早便会在坊市间逛逛,后来我越发忙碌,你哥哥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你父亲每次就只能带你一起出去。”

李藏璧道:“母亲自己呢?没有出来过吗?”

“很少,”李庭芜声音藏在喧嚣的人群中,有些不大真切,道:“少年时同小蔼偷偷溜出来玩过,回去后挨了顿重罚,便再没有过了。”

李庭芜口中的小蔼是如今的应州王李庭蔼,贞纪年间唯二被遣往封地的皇子之一,因着出身相似,在宫中二人也算是同舟共济过一段时间,当年李庭芜筹谋储位之时,他虽然无力出兵,却将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泰半身家全都交予了李庭芜,供她招兵买马打点四方,待她登基后,应州府每年的岁贡、税收也从无操心,比起她同父同母的胞弟李庭苍,这个应州王反倒是更像她的弟弟。

听到这话,李藏璧心中有些难受,抿了抿唇,歉疚道:“我少年时总是顽劣,母亲应该很头疼吧。”

李庭芜有些意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扭头看了她一眼,说:“怎么突然说这个?”

李藏璧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道:“嗯……就是觉得……”

李庭芜道:“不用觉得母亲辛苦,这个位置是我自己要争的,该费的心、费的力,也是母亲该做的,至于你——照顾你的多是你哥哥,母亲能陪你的时间也不多,倒也称不上头不头疼的。”

母女二人行至河舫之上,二层已然清客,洞开的窗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李藏璧和母亲走到窗边的小几旁跽坐下来,其上放着一壶热茶和几盏糕点,模样极为精致。

李藏璧擡手向一盘糕点示意,道:“母亲尝尝,这是拿春茶做的一种糕点,民间常在谷雨前后做来吃。”

李庭芜依言尝了一口,点头道:“茶香四溢,比起直接喝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李藏璧笑了笑,撑着手肘靠在桌上,说:“母亲也不要在宫里闷太久了,有机会也可以出来看看,我可以陪着母亲。”

李庭芜抿了口茶水,问:“你那几年……在青州府过得如何?”

李藏璧回来这么久,母女二人也从未有过敞开心扉相谈的时候,李庭芜有心问她过往,竟也没找出一个机会。

李藏璧道:“不算好也不算坏,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能吃饱。”

李庭芜有些心疼,握着杯子的手捏紧了,问:“事田辛苦吗?”

李藏璧道:“插秧比较辛苦,日头大的时候真的很累,弯着腰低着头,感觉那片田无边无际,其它的倒是还好,”顿了顿,她又玩笑道:“远没有当太子辛苦。”

李庭芜弯了弯嘴角,道:“每日窝在书房批公务,可憋坏了吧?”

李藏璧忙不叠点点头,说:“每次一翻开文书,我就觉得周围什么东西都好有意思。”

李庭芜笑出声来,道:“……其实以你和哥哥的才智,不论谁做储君在我心里都并无太大的差别,只不过哥哥心思比你细腻,也比你狠心,再加上你幼年总是活泼爱闹的,我也不愿将你锢在这个位置上,所以更倾向于封你哥哥为储。”

“我知道。”

“可惜……”李庭芜低喃这两个字,仰头望着窗外那一轮圆月,道:“……阿珏会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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