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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屏闲展吴山翠(2)

画屏闲展吴山翠(2)

除夕前夜,正在滈州府游历的沈漆回到了干京,上回父女二人相见还是八月中秋之夜,一转眼又过去了近半年的时光。

沈漆自崇历二十四年离京伊始,每每回京就只住在崇仁坊的小院中,没再回宫一次,和李庭芜也只在每年李藏珏忌日那天会匆匆见一面,又因为要去往乾明山陵寝祭奠,总有许多人跟着,不是得错开时间就是隔着人群中远远望一眼,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父女二人坐着马车回到崇仁坊,见元玉也不在院中,沈漆有些疑惑地问:“元玉呢,这不都已经开始休沐了吗?”

他倒不是觉得元玉也得来接他,只是这二人向来形影不离,如今已然休沐却未见一起,实在有些奇怪。

李藏璧道:“他廿五过后便回明州府探亲了,也是今天回来,天黑前应该能进城。”

沈漆了然,道:“过了明日就是新年了,秋日后国丧毕,你和元玉可要成亲?”

“我和他都不急,左右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两样,”李藏璧同父亲一起走进小院,道:“再者今秋时诸岑的新帝登基,边关互市又闹出了不少事,诸岑边城在青州府占不着什么便宜,愈发猖狂,屡屡打破我们同他们谈好的条件,按照母亲的想法,应该不日便会西征。”

沈漆道:“他们少主年仅十四,治下手段颇为莽愣,比起他母亲来说是差远了。”

李藏璧道:“他父亲是正宫,他能登基也不奇怪,只是他姑姑和长兄都不太满意他来坐这个位置,他急需立威,除了在边关同我们闹,南边和乌戎国也是屡屡摩擦。”

沈漆道:“他长兄倒还罢了,可他姑姑乌琊王能征善战,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物。”

李藏璧应了声,道:“父亲放心,诸岑之内也有我们的人。”

沈漆道:“以你母亲的谋算,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开战……沙场之上毕竟凶险。”

李藏璧道:“母亲是觉得如今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乌琊王野心昭然,若是等她举兵篡位,坐定诸岑,可能就没有新帝那么好对付了。”

沈漆沉默了半息,道:“罢了……她心有凌云之志,想为中干开万世太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藏璧笑了笑,同他在院中坐下,另道:“明日除夕夜宴,应该不到亥时就能结束,我早些离席来陪您。”

沈漆也笑,温声道:“没事,你该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父亲能见到你就很高兴了。”

李藏璧同他闲谈,问:“父亲中秋后是去了滈州府吗?在那边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

听到她问,沈漆便颇有兴致地同她说起了在外游历遇到的趣事,这两年他走遍霁水南北,整个人也开阔了许多,言谈举止中少了旧年所萦绕的颓丧沉郁之气,倒显出一种千帆过尽后的豁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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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是除夕。

因着初一到初五不开市,所以今日是城中集市的最后一日,也称为年市,民间又俗称“六十日头店”,用以贩置南北杂货,供应城中人除夕夜的各种需要,打眼望去,熟食铺、纸马香烛铺应有尽有,还有在街坊间吟卖篝灯、灯草等物的走贩,来往的车马、游人络绎不绝,一大早便已沸反盈天。

李藏璧午后还要回宫以备晚间除夕夜宴诸事,也不便在崇仁坊久留,晨起和父亲一同用了早饭便回宫了,元玉如今官职不高,还没到可以入宫参宴的地步,就在宫外安心陪着沈漆,等李藏璧出宫后再一起过年守岁。

二人先是逛了逛年市,又买了些酒食等物以备晚间守岁,路过鱼摊时元玉还买了两条青鱼,说中午的时候先做一条,剩下的用来煨汤。

沈漆还是很赞扬元玉的手艺的,在拱玉台没事的时候也曾想过要同他学一学,只不过他前半生未曾下过厨房,实在连锅碗瓢盆都认不全,尝试了两日发觉实无天赋,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回到家后,元玉提着买回来的菜肉走进厨房开火,沈漆便在厨房门口的不远处闲坐看书,虽是冬日,但这个小小的院落还是自成一景,尤其是院角一株红梅,凌寒而开,傲雪欺霜,一看便知养护的人有多用心。

沈漆看在眼里,随口同元玉说话,问:“你现在还常住这边吗?”

元玉边择菜边道:“一个月住十来日吧,有时候在内城办事来不及回宫,或是阿渺也在宫外公务,便会住在这边。”

沈漆问:“阿璧平日里辛苦吗?”

元玉说:“和您在的时候差不多,只前段时间因大济泽水患和边关之事忙了些。”

“我听闻你去大济泽待了半年?”

“也没有半年,四个多月吧,和几个同僚沿着霁水和磬河走了几圈。”

“那边境况如何?”

“还好,比起贞纪年间的那几次洪涝来说不算什么,还是归功于陛下对四州百姓的仁心,每年春秋之际便让人加强河防,各堤各堰的岁修也是年年不断,很是严苛。”

听他提及李庭芜,沈漆沉默了半息,还是有些忍不住,问:“她……近日如何?”

元玉玲珑剔透,没有多言,只道:“陛下是勤政之人,虽已年近半百,但练功习武也不曾落下,身体无虞,您无需担忧。”

沈漆望着院角的红梅发愣,又问:“徐阙之还未葬入皇陵吗?”

元玉道:“这事我知晓不多,不过宣令帝君明面上还未病逝,尸身想来也不会动。”

“……那她,身侧可有旁人,可还要再立新后?”

这种事情他不好问李藏璧,但在元玉面前说说,想来他也是能理解他的。

本以为元玉会立时回答,却没想到他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犹豫了,沈漆心中一沉,盯着院角的视线挪过来,望着厨房内的身影,道:“有话便说。”

元玉迟疑道:“……年前,徐氏确实有官员上疏,想让陛下广开后宫,陛下没有一口回绝,暂待留中了。”

沈漆冷哼了一声,说:“徐氏是见徐阙之快死了,放不下这个帝君之位,想再给李庭芜塞新人吧。”

这话他敢说,元玉可不敢附和,只道:“陛下不是任人拿捏之人,或许……有自己的考量。”

沈漆没再说话,握着书卷的手收紧又松开,心中久违地涌起一股逼仄的烦闷来。

……

除夕夜宴的时间不算太久,主要就是各地的宗亲和臣子向崇历帝献礼,然后聚在一处看看歌舞,最后再给小辈分发压岁盘,讨一个团圆吉利也就是了,和往年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能上殿的臣子也都是天子近臣,除了左相孟固源能有资格坐在李藏璧左手边外,其余臣子都只坐在后排。

今年礼部推陈出新,编出了新曲,称做“迟日催花”,舞伎们身着素服广袖,手捧花瓶,随音起舞,在整个过程中还会劝客饮酒,殿中花瓶每被换一次,还会诵咏一首花诗,每首诗都以“愿花常在,愿人长寿”作为结尾,时不时地还会将瓶中鲜花于舞动中展现给宾客,整首歌舞灵动自然,和谐流畅,随着丝竹管乐之声渐停,舞伎又缓缓跪地,齐声唱道:“四海一家,九重万寿,五谷丰登,田庐永乐。”

歌声渐止,殿内的附掌欢笑之声也愈发响亮,李藏璧端起玉杯抿了口酒,也和左右一同拍掌笑谈。

快到亥初之时,礼官来提醒李庭芜该去往正仪门上放灯祈福了,殿中的宗亲和臣子若是想去的可以同去,若是醉酒无力的便可以直接离席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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