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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觉高歌有鬼神(2)

但觉高歌有鬼神(2)

辰时初,外面的天光已然大亮,灶膛里的火也渐渐熄灭,元玉草草地将厨房收拾了一下,回房换了身衣服。

待他拿着书走出房门,院墙边的元宵也醒了过来,钻出狗窝对着即将要出门的元玉吠了两声。

他止住脚步,看了看它窝边空荡荡的木碗,将书放到井边,走到厨房给它切了几块前段时间腌存的肉,又给它的碗里加满了水。

见它低着头吃得欢快,元玉擡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道:“有的吃就什么都忘了,你平日里不是最黏她吗?”

元宵是他们刚成亲的时候李藏璧在田边的竹林里捡来的,那时候刚秋收,还下了雨,她去竹林砍竹子的时候看到了蜷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狗,没多想就把它带回来了,等元玉下学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家里多了个狗窝。

那时候李藏璧也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养它,她连自己都不怎么能照顾,更别说照顾一只年龄还小的狗了,况且家里还有元玉,肯定也要征求他的意见,他知晓了她的想法后,只笑着说:“你想养就养。”

于是元宵就这么被留了下来,取名的时候元玉也象征性地想了几个,但李藏璧都觉得不好,结果到晚上快睡觉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乍现,说:“叫元宵怎么样?”

那时候元玉正意乱情迷地勾着她的腰亲她,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气到笑出声,说了好几个你又不知道骂什么,最后愤愤地抱紧她,委屈地说:“你还……还弄着我呢,心不在焉的,还想狗。”

李藏璧笑着来亲他,说:“就是想你才想到的,元宝,元宵,嗯、很顺口,就叫这个了。”

“随、随你,”他没什么意见,双腿紧紧地缠上去,说:“先别说这个了……”

李藏璧知道他有些耐不住了,一下子亲得又深又重,他呜咽了几声,蜷在她怀中任她摆弄。

……

记忆中缠绵艳情的一幕,如今想来竟也丝毫感觉不到情热,只觉得心脏紧缩,没着没落。

他发出一声自嘲的低笑,看着如今已经长大许多的元宵,道:“她捡你回来的,现在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

眼前的大黄狗吐着舌头喝水,一点要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他和一只狗在这里说什么。

元玉抿了抿唇,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慢慢站起身,拿起放在井边的书走出了院门。

今日还是照常上课,第一节课是算学,坐下的学子对当时李藏璧在村中闹出的阵仗也颇为好奇,最开始两天常不知数的问他,被他罚了几次便歇了心思。

上完课后他回到隔壁的屋中,刚从家中归来的赵阐音踏入学堂,走到他屋前探了个脑袋,问道:“诶,元玉,你是找人收你们家田了吗?”

元玉疑惑地望过去,显然是不知情。

赵阐音道:“我经过村尾的时候看到你们家田里有好几个人在干活,你要不要去看看?别是有人偷你们家田吧。”

元玉一下子站起身,站在原地犹豫了几息,还是脚步匆匆地走出了学堂。

李藏璧太子身份昭然,就算她走了,怕是也没人敢去动她的田,应该是她派来的人。

……她走的时候说会让几个人保护他,但也说了消息不会传到她那里。

他心中一片躁郁和自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又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她走得那么干脆利索,家里的什么都没带走,竟还放不下几亩田。

这田是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她舍不得,那他呢?她就这么舍得吗?

走到村尾,绕过古树,果然看见自家田里多了好几个陌生人,一个黑色劲装的女子抱臂站在田梗上,看着几个农户在田里忙上忙下。

那女子显然是认识元玉,侧头瞥了一眼,就走上前来行了个礼,道:“元先生。”

元玉默不作声看着田里被一尾尾捞起的鱼,良久才低声问:“她怎么说的?”

周墨云愣了半息才反应过来他口中这个她指的是太子殿下,说:“殿下只说把鱼放到村口的茶食摊卖,稻子收了运到镇上,会有收粮的人前来,所得的银钱付给帮忙的农户,其余的就没吩咐了。”

元玉没应声,这回沉默了更久,才问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自她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他过得浑浑噩噩,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几乎每天都会梦到她,梦中不论好坏,结尾都是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他也无一例外都会惊醒,然后睁眼一直到天明。

周墨云其实也不大清楚,她只受命将殿下种的田收了,过两日才能归京,想了想先前同僚与自己闲谈的话,道:“挺辛苦的吧……殿下七年没有回京,一下子骤然封储,根基也不稳,再加上陛下久病,如今朝中以帝君马首是瞻,应该……挺难的。”

她尽量拣着无关紧要的说了,但太子殿下这位夫君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过了一会儿她就听见对方问道:“这桶鱼,我能拿走吗?”

周墨云忙道:“当然,我等会儿就为您送去。”

元玉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转身离开,那背影飘飘摇摇,看起来格外寂寥。

……

从那天起,元玉每天都会来田里看他们收田,稻花鱼收完大概半个月就要开始割稻子,他们四五个人干,比李藏璧一个人快多了,没几天田里就只剩下了稻茬,一整片都是光秃秃的,元玉要了半袋刚从稻穗上摔出来的稻谷,剩下的就让他们按李藏璧的吩咐处理了。

半袋稻谷,只铺了院中一小片地,晒了几日后过筛,然后分别放在土砻和谷风车中脱壳分壳,这样得到的也只是糙米,还需要舂米,分稻糠,元玉循着记忆中父亲和李藏璧的样子一道道的过,最后才得到了半草袋的精粮。

淘米、做饭,他用筷子挟了一口放进嘴里,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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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天气一日日的冷了下来,晨起之时,李藏璧照常去恒月斋给母亲请安,甫一踏入内殿,便见徐阙之立在窗前,另有一医官正躬身为李庭芜号脉,而她母亲正探手斜倚在窗榻前,长发未束,仍是一脸病容。

……这都多久了。

她先前细问了母亲的病况,得知小产之事是崇历十九年秋日的事情,到今日已经整整两年,为何还是这般情态?

那医官收回手,朝三人揖礼道:“许是殿下归来,陛下心结疏解,脉象没有往日那般滞涩于堵,想来不日就能大好了。”

李藏璧蹙眉,问道:“真的,那母亲的脸色看起来为何还是不好?”

医官道:“病去如抽丝,心病尤甚,总是有个过程的。”

见她说得笃定,李藏璧也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说:“那便好,”待那医官告退,她又看向李庭芜,径直道:“好好喝药,不要和小孩子一样。”

“小魔王,还是那么霸道。”李庭芜低声嘀咕了一句,倒也没说什么,擡臂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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