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番外③
第4章番外3
今年是初启五年。
当年班师回京之后,本来高度凝聚的太初宫一党势力果然如裴玄素预料一般,不少人开始有了各自的心思,但这都没关系,挟摄政圣旨及和平时期的不世大功的他占据了所有的先天优势,难道连这点局面都处理不了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随着惊变一朝震动天下席卷全国的逆太子挟叛军试图割据南北最终失败并成为过去式之后,大燕朝进入了新的时代。
随着太.祖皇帝和神熙女帝的驾崩和影响逐渐远去,朝廷军政也已经彻底形成了一个新的态势。
摄政裴太师,人称九千岁,持女帝托孤掌朝之圣旨,名正言顺就任军政多个重要首脑高官之位,手握十三道虎符节掌天下兵马了,早已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凌驾于朝堂之上,天子驾侧。
一个小皇帝,甚至只忌只知裴太师而轻帝皇者不知凡几。
实在让以开国太师张陵鉴为首的保皇党慨叹忧心不已。
民间,天下,朝野内外,其实随着裴玄素班师率大军回朝,平叛之战战果和最后一战的过程及前因后果传遍海内外之后,这五年来,裴玄素一直都是毁誉参半的。
他的传奇身世,他在葵水大战中压抑仇恨的利朝利民选择,葵水一战的大胜,还有这场平叛大战之中他惊艳的指挥及作战能力,文武双拳,俊美而悲惨的身世,没有一个人能够否认他的惊才绝艳和不世功勋。
连带神熙女帝的最后这个摄政圣旨,也因为裴玄素后续种种至关重要的传奇表现,成为了帝皇识人之明临危乾纲独断的标志,最后给神熙女帝刷了一波非常正面的盖棺定论,为这位同样极具传奇色彩的女皇帝的添上了最后的正面一笔。
只是后来的裴太师,拉锯挑选年仅六岁的小皇帝上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后续也果然对保皇党步步逼近,五年过去朝堂几乎是他的一言堂,他等同帝皇,圣旨出三省,谁不知是摄政裴太师的旨意,而非年十一岁的小皇帝的圣旨,后者甚至都还没有亲政。
但有人又说了,可这些年,朝廷下达的国策完全没有任何可诟病之处啊!譬如说,当初葵水怀水大堤那么让天下哗然的事情,裴太师班师回朝之后,第一时间就严办了当初的贪渎罪官并派遣新的都水监、工部等官员组成的专事河道钦差队伍南下开始重筑大堤。
因为席卷南北的平叛大战的后续收尾,国库一直吃紧,但朝廷时不时勒紧裤腰带,重筑大堤的拨款都及时到位,并且这样的补筑比原来的重建工程要麻烦耗时很多,可大堤工程一直没有开过天窗,持续了四年多,去年才终于完工了。
这五年来,朝廷种种诏令和国策,于底层的平头百姓而言,和一个不错的皇帝老爷在位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有识之士和民间,对如今的朝廷局面是讨论得沸沸扬扬,这位高高在上的九千岁摄政裴太师在民间更是一位极其传奇的人物,有对阉人好奇害怕的,也有觉得管什么阉人不阉人,种种实迹流言,有赞的,有激烈唾骂的,反正就是毁誉参半,难分难舍。
这些流言蜚语,朝堂内外私底下对他的议论和忌惮,裴玄素当然是知悉得一清二楚的,当然,他毫不在意就是了。
真真假假无所谓,权柄在他的手里,五年过去,他已经彻底凌驾于群臣之上,说一句二皇帝,也不算太过分了。
随去去年张陵鉴于八十七岁高龄病逝,保皇党还有,但声势早不如前者在时,这个大燕朝,已经彻底进入了摄政裴太师的时代。
清晨,五月盛夏的金色朝阳刚刚投在齐国公府前院正厅堂皇歇山顶一角飞檐顶端的巨大鸱吻之上,齐国公府门前的齐宁大街已经热闹了起来。
人来车往,但时间还早,来的人都一再吩咐仆从要放轻动静。
裴玄素掌权在朝,他有时候懒得来回走,也是自然而成的,哪怕皇城在侧,他很多军政朝务都直接就在府邸内处理的,包括官将召见或后者主动求见。
裴玄素这座庞然如小城的齐国公府兼太师府邸,自然而言就成了另一个宛如昔日懿阳宫一般的政治中心高台。
每日来求见的文武官员都不少,有是他召见的,也有的事正经事的,当然更多是随着他的彻底掌控大燕朝,很多大小官员的求见问安的。
亲信心腹不用这样的,自己一党不经常见的、要紧些的见见无妨,但奉承问安的太多了,很多外地回京听调或述职其他的全部都按惯例都第一时间紧着来太师府一趟,哪怕坐冷板凳,太师大人不可能召见,可大家都去自己不去可不行,走个形式都要的。
弄得偌大的齐宁大街及邻近街巷都拥挤不堪,让裴玄素烦了,最后发话五品以下的官员无必要事者不必来挤着问安,这个风气和挨挤程度才刹住了一大半。
但饶是如此,太师府门前依然车水马龙,候见拜见者络绎不绝,前院门房侧的大花厅每天都坐了至少好几十个人,或殷勤或谨慎,坐上个一整天都不会不耐烦。
这一日,正是龙舟端午,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到了傍晚时分,负责前院侯见平常大花厅的太监管事面带职业微笑,对花厅内的诸位文官武将道:“已经是酉正了,今日太师大人怕是不会召见了,诸位大人,不妨先回罢。”
都是循例说话,于是在花厅侯见的文武官员忙起身,连道是是和感谢,就鱼贯安静往侧门方向去了。
沿途带着簇新蓝绸圆帽的仆役和一身蓝衣内侍服的小太监,裴玄素从来没有遮掩过他自己的出身,但到如今,谁也不敢拿这一点来嘲讽他,哪怕当年张陵鉴还在的时候,脾气再臭再耿直的人。
这些来太师府求见的文臣武将,当然更加不会了。
暮色已经笼罩长街小巷,太师府的金钉府邸大门外已经挑起了两个橘黄色的大灯笼。
这些侯见的人从花厅出来,出了黑漆侧门,或骑马或乘车轿回去;太师府门外的齐宁大街也是如此,裴太师已经不召见人了,晚上除了亲信直入之后,平时这些侯见的官员车马都会默契离去的。
出去有资格进入府内花厅侯见的,其实齐宁大街还有不少,甚至齐宁大街外的转交也聚拢着人,此时见状,又等着了一阵,便跟着散去。
权利官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裴太师虽发话五品以下不见不必来,但总有小官格外殷勤来表孝心,也有的见别人这样,生怕自己不做会落了不好,反正侯官也是闲着,于是也紧着来了。
这些官员的带来难以避免,但太师府的门房肯定不能把人放进去,于是就有了这门外和街角的一大群。
太师府邸门前的大街日常都是这么水泄不通的,直到华灯初上,太师府情人离去,花厅的官员出来了,外面才会随之散去。
有的赶着马车轿子迎上前;有的不敢骡马拉进齐宁大街怕便溺脏污,走到外面的街巷再上车上马;当然也有步行的。
两名身穿绯色官袍的四品和从四品官员从太师府邸侧门走出来了,顺着墙根走了一阵子,便开始窃窃私语:“哎,听说,那位要废除肉刑了。”
“是啊,据说宦官及女官考评晋升也有明确的规文出来了。”
“哎,也不知这次裁减冗官,会去掉多少的官位!”说这话的是个高胖子,傍晚风大,他拢着官服袖子,说话的时候回头瞄了一眼后面。
——正值朝廷拟裁减冗官的关口,求姥姥告爷爷的特别多,这齐国公兼太师府邸的大门前入夜还舍不得离去的也相当多,还在求告着,已经听见门房的太监在不耐烦呵斥了。
和高胖子说话的是个四品高瘦子,是个皮肤黝黑干干的,是个外地回京述职的下州刺史,闻言立即哼了一声:“这不该!”
这两个算是干实事的地方官员,这次京察考评为优,回京述职之后要平调擢升的。两人是同年,也是好友。他们倒是不怕裁减冗员的。
实际上,来这里求见侯见的,也不全是阿谀谄媚的,只是摄政九千岁裴太师权势太盛,只手遮天,大家都是官场行走的,对于头顶主宰一切的这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随大流也会跟大家一起这么做的。
来几天,坐几天冷板凳,表示的殷勤和忠心,这不就行了,何必没事找事。
对于这样做出实绩的人,裴玄素不吝调升,在宦海中的感受,莫过于当事人了。外面的流言蜚语高胖子和黑瘦子两个外官当然知道,他们感触也最真实,这位摄政裴太师固然排除异己掌控帝皇,只手遮天,但他们这样实干的官员,确实也没有遭受排斥和阻碍,只要不反对那位,殷勤一些表明自己的立场态度,是没有妨碍的。
吏治并没有因为这位九千岁大权在握而变得贪婪浑浊,民间也挺好的,国朝算是去掉开国的种种沉冗,开始呈现蒸蒸日上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