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军营
长安城熙熙攘攘,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象。
千灯的马车离开东宫,在回家的路上,途径盛发赌场。
今日赌坊前,人群又是挨挨挤挤,比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众闲人都在争相围观,看金家管事满面悲戚,一边抹泪,一边亲手将上面的“金堂”名牌取下。
“看来传言非虚,金家郎君是真的遇害了!”
“这可真是古怪了!之前晏蓬莱自尽时不是散了告白书,说县主相格之事属于污蔑,府中出事也大都是郜国公主所为吗?如今本已尘埃落定,怎的又出事了?”
“是啊,我还听说,金堂出事后,纪麟游也被大理寺收押了,难道他因妒生恨,就是杀人凶手?”
“不能吧,若是如此,怎么纪麟游的名牌还挂在上面,没有取下呢?”
好事者当即指着名牌,大声问赌坊管事:“金管事,这纪麟游怎么还在啊?不是说他卷入你们少爷遇害案了吗?”
金管家拭泪摇头:“这可不敢说!纪录事出身忠烈之家,又是御林军中要人、保家卫国的将士,素日虽然与我家少爷有小事不睦,但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不会?那朝廷为何要拘押他?”
另有人窃窃问:“再说了,两位郎君之间那是小事吗?摆在面前的可是堂堂县主,又是天仙美人,这种权色兼收的好事,还不值得以命相搏?”
“可不是么,所以之前折了多少郎君进去了,剩下的这几位还是不肯离开。你别说他们,就是我,身在其中也要拼命搏一搏,万一成了呢对吧?”
“嗤,就你这模样,有资格入府为县主死吗?”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千灯隔着车窗默然看金家的人将金堂的名牌取下。
这上面,还剩崔扶风、薛昔阳、纪麟游、孟兰溪、鸣鹫和凌天水六人。
众人指点这六个名牌,又争执起剩下几人中哪个会成为最后赢家。
“金管事,金郎君不在其中了,那你们赌坊开的这个赌局……还继续作数吧?”
“是啊是啊,金郎君遇害我们都痛心,但这些押注也是我们真金白银拿出来的,都是血汗钱哪……”
在众人担忧纷纭的议论声中,金家管事含泪道:“此事虽是我家大不幸,但主子对我们发过话,既然接手了这个赌坊,那么之前所有账目都作数,只要金家一天还在,就绝对认这个账,请诸位放心!”
在叫好声中,金堂之死随着名牌的消失,似乎也被众人抛在了后头。
满街的人不是盯着剩余的六个名字盘算六选一的发财良机,就是痛惜自己之前押注的鸡飞蛋打。
“如今看来,还是崔少卿坚不可摧,始终遥遥领先。他这身份、这家世,应当是稳了吧?”
“难说,崔少卿主要是在京城闺阁中名声太差,跟他沾上的姑娘都没好果子吃。我要是零陵县主,我可不敢选他!”
“啧啧,崔少卿送了一个又一个姑娘下狱,县主克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上天,我觉得很般配嘛!”
“纪麟游反正是不能选了,风险太大。”
“垫底那个凌天水依旧垫底啊,听说他身手很好,其他人要算计他挺难吧?”
“还有一个身手好的是纪麟游,还有上上个身手好的是苏云中,你说呢?”
“对,不行不行,这种粗人,我觉得他闹事的可能性比纪麟游和苏云中还大,危险!”
“孟兰溪这个文弱书生能捱到现在真是奇迹,值不值得压一把呢?”
“那相比之下,我还是押太乐丞薛昔阳吧,他这一路看着挺稳的。”
“那个回纥王子还赖着不走呢,朝廷如今什么态度啊?”
“难说,总之虽然只剩六个人,局势好像还是复杂,根本理不清!”
千灯的目光最后在那六个名字上注目了片刻,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先不回府,反而出了城,往北衙禁军而去。<
北衙禁军驻于城郊,与昌化王陵相隔并不很远。
春夏之交,松柏涛声阵阵,山间花粉弥漫,送来阵阵清香。有不耐受的士卒在花粉中直打喷嚏,涕泪横流。
可惜他们的顶头上司凌天水却是铁石心肠,毫不留情,催促他们喝过汤药之后,立即恢复训练,不得耽搁。
谁知刚列好队,士卒们忽然个个瞧着他身后直了眼,个个敷衍跑阵,只顾探头打量。
凌天水回头看去,只见营门外,流云下,戴着白纱帷帽的千灯正从马车上下来,纤细身形在初夏风中如一枝初开花信,即使帷帽遮住了面容,可那清艳绝伦的风姿,依旧无法遮掩。
见士卒们那一双双贼眼努力想透过白纱一窥究竟,毫无心思练习,凌天水无奈,用鞭稍敲了敲最出格的那几人,命他们继续操练着,转身便带千灯到了营房中坐下,又让人喊了孟兰溪来一起煮茶。
千灯闻着清逸茶香,有些诧异:“怎的孟郎君也在此处?”
孟兰溪扬唇微笑,双颊酒涡微显:“如今正值松柏盛开,花粉丰盈,营中许多士卒因此而不适,流涕鼻塞起红疹者为数不少。军医对此症不熟悉,而我恰好学过这些药方,因此过来帮忙。”
凌天水亦道:“而且,他如今也有投笔从戎的意思,多熟悉熟悉军营中事务,也是好事。”
千灯骤然听闻,心下不觉诧异:“孟郎君是何时有这个心思的?国子监那边,又怎么说?”
孟兰溪也迟疑了一下,抬眼看向凌天水,四目对望的一刻,他垂下了浓长的睫毛,遮住了自己那双幽微的眼睛:“是,纵然我在国子监读一辈子书,可终究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有何出息?何况最近学业不忙,不如看看军中有没有机会,或许以后能有帮得上县主的地方。”
“这倒不必。不过能在军中历练确是好事。相信你这般天赋资质,无论在国子监读书还是在军中行医,都能前途无量。”
听千灯这般说,孟兰溪释然而笑,陪他们坐了一会儿,又被擤着鼻涕的士卒们呼唤看病去了。
房内只剩了他们二人,凌天水给她斟上茶水,问:“今日特意至此,找我有事?”
千灯不答反问:“想问问纪麟游的事,他毕竟是你表弟,下狱之后,你去探望过吗?”
“还好,他也不算下狱,大理寺安排了净室暂时收押他,便于随时传讯。”凌天水神情淡淡的,确实看不出对这个表弟有什么特殊感情,“不必担忧,如果有什么新进展,我与崔扶风会随时跟进,与你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