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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泫大方道歉后,便也灰溜溜地自觉离席了。
恰逢耳边的竹丝乐笙也一同停了下来,阿冉一舞终结,仍旧是眉目清浅的模样,看着并不打眼,温顺地垂下头。
崔岐招来手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话,跟在崔岐身边的贴身太监便自台阶上走下来,掐着嗓子对着阿冉道:“陛下有令,请冉公子今夜入清极殿。”
此言一出,谢灼也便下意识擡眼,去看阿冉的神情。
他们原本还愁着怎么才能顺利混入崔岐寝殿呢,但现在可谓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
阿冉冷静得过分,一点也不露喜色,沉静地道:“阿冉明白。”
也许是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太多时日,真到了能为妹妹报仇雪恨的时候,阿冉反倒觉得心绪无波无澜,一点也不欢欣。
若是让他选,他宁可要菱湘死而复生,回到他身边,也不稀罕取崔岐的这条贱命。
但他心中翻涌的诸多情绪,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简单的回话。
·
清极殿内。
室内灯火通明,映照得满屋犹如白昼,金灿灿的墙壁上挂着山水壁画,看得出屋室的主人对书法字画的偏好。
阿冉第一次如愿以偿踏进此地。
他攥着衣袖,低着头,一声不吭,安分地扮演一个初入宫闱、胆小怕事的少年形象。
心中实则琢磨着,该如何将崔岐弄晕,在这里翻找一遍阿湘的鲛珠。
崔岐使了个眼神,殿里提灯打扇的宫人们便都躬身退下了。
殿内更静了几分,甚至静默得近乎焦灼。
阿冉按兵不动,他很沉得住气,毕竟那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
而谢灼则是一路暗中跟着阿冉,此刻便守在殿门。
崔岐果然如他所想,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清冷,如同玉石敲击:“阿冉……”
崔岐话未说完,似乎便想要来抓阿冉的手。
阿冉强忍着厌恶到现在,终于决定动手,左右他已经成功混入清极殿,在这里找到阿湘的鲛珠便是,何必再与狗皇帝虚与委蛇下去。
阿冉打定主意,便直接退去了双足,变回了鲛人原形。
他颀长的鱼尾展露在外,上面的鱼鳞却并不光滑整齐,因为先前被阿冉拔下来制成鲛毒,已然损耗了不少美丽的鳞片。
但崔岐见到这骇人的一幕却丝毫不见惊慌,淡定得仿佛什么也没瞧见。
谢灼隔着朦胧的窗户纸,勉强看清里头的景象。
他估摸着,以阿冉的武力值,打一个崔岐应当不在话下。是以,他应当暂且不必入内帮忙了。
谢灼正准备等阿冉解决了崔岐,再进去。
却见崔岐身后忽而闪出一道鬼魅般的白衣身影,站在了阿冉对面,将崔岐挡了个严严实实。
谢灼不认得此人,但阿冉却是一眼便就喊出了这人的名字,他带着几分忌惮道:“闵文谕?”
这便是那位精通占星之术的少年国师?
闵文谕背对着谢灼,谢灼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模糊的人声传来。
“朕一早便猜到,宫中无故扩散的鲛毒,必然是有妖物作祟,如今你总算自投罗网了,也怪不得朕不留情面。”
闵文谕也当真不是个绣花枕头,他竟也会术法,不知道施了个什么诀,将阿冉困住不得动弹。
谢灼本想进去搭把手但见崔岐似乎还有话要说,便决定暂且再等等,待崔岐说完再闯进去。
崔岐眸子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意味,接着道:“不过是取了她一颗鲛珠而已,你们鲛人一族当真是不知死活,天下都是朕的,区区一颗鲛珠,你们鲛人还不该双手奉上么?”
阿冉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发出“嗬哧”的声响,脸上憋红一片,他对着崔岐怒目而视:“狗皇帝,你根本不配做这个皇帝!我妹妹不过是好心救你,你却如此歹毒,害他丢了性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崔岐眼神倏然冷厉下来,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死死掐着阿冉的下颚,迫使他看着自己:“你大可放心,有闵大人超度你,你是成不了孤魂野鬼,近不了朕的身的。”
谢灼算是听明白了。
崔岐知道阿冉的身份,所以才刻意塑造出“沉迷美色”的假象,只为了引阿冉放松警惕,将阿冉骗入寝殿,再和国师联手一举剿灭。
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谢灼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嘎吱”一声,本该被重兵把守的殿门被打开了,崔岐自得的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地望着谢灼走来的方向。
谢灼身着一袭红衣,眉目如画,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气质潇洒得浑然天成,好似他不是在强闯皇帝寝殿,而是在回自己家中一般。
崔岐见过谢灼两三回,但也只是打一个照面,便被这张脸留下了几分印象,却并不记得此人身份。
崔岐盯着谢灼,居高临下地质问:“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此地?”
谢灼轻轻笑了一下,梨涡漾起,说的话却是毫不留情:“我是来帮他的。”
说罢,谢灼指了指阿冉的方向。
随着谢灼的动作,阿冉只觉得浑身一轻,没了那要命的枷锁束缚,阿冉终于恢复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