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上青云(20) - 全世界都以为我和我马甲是一对 - 四海孤舟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我应上青云(20)

我应上青云(20)

“尊上为人如何,我们都是清楚的,”破军门陈宗主性情直白,率先拱手,洒脱不拘地弹指挥向命灯,浑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我相信尊上所为必有其道理。”

顿时,一丛火苗极有力地自灯芯尖头窜起,与陈宗主本人所修之道途相呼应,火光深处隐隐现出一柄弯刀的图纹。

蹙眉不语,天音尊者以指节敲了敲灯盏边缘,一片更明亮的火光涌现,火焰边缘律动般地绽开、摇摆,如应和着音律起舞。

她自知与星浔交往甚密,无论嘴上说怎样支持的话,落到他人耳中都难免有偏私之嫌,于是索性闭口不言,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同样点了灯,云鹤真人也笑嘻嘻地维护星浔:“悟了祖师真是老糊涂了,我们星浔怎会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害人之心啊,谁不晓得她们这些剑修,最是直来直往、用手中的剑说话。”

眉梢微动,星浔瞥了一眼他那张看似开朗无忧的少年面孔。

不知道云鹤是无意还是有意的,这话乍一听好似玩笑,但细细探究起来,像是在暗指只有悟了祖师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一般。

有了几人做表率,再加上星浔本人日积月累的,大部分修士陆陆续续地点亮命灯。

即便是对星浔并不熟悉的年轻一代天骄,也是听着仙尊等人年少时的传说长大的,更找不到理由要当众与邀月宫唱反调。

出乎星浔的意料,悟了祖师在沉默片刻后,竟然也点燃了手边的命灯。

明暗火光中,他紧紧抿着唇,神色漠然,分明心中不悦,手中却仍慢条斯理地撚着念珠。

是该念念佛经,静静心了,只是不知道口中有佛,心里可有神佛?

星浔感到淡淡的讥讽。

宴席角落,原本一直老老实实待在陈宗主身后的侍从忽然擡了擡头,上前几步凑到陈宗主身旁,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陈宗主没有多想,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那侍从面有急色,得到允许便如蒙大赦,保持着恭敬垂头、缩着脖颈的姿态,沿着大殿边缘快步向门口走去。

修仙界以强为尊的风气盛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有实力、有修为的人,对于这么一个神色谦t卑畏缩、天赋平平的小侍从并不在意——席中唯有早知道几分内情的天音尊者与云鹤真人,注意到他退场的时机过于巧合,生出几分在意。

抱着琴的手微动,天音犹豫地看了星浔一眼,最终按捺下作拨弦之态的念头。

在那侍从无声无息地摸到门口,一只脚已然跨过门槛的瞬间,倏然一线银光穿梭,于刹那之间掠过桌上摆放的茶盏,没有惊起丝毫涟漪,最终直直没入侍从喉咙正中。

殿内瞬间寂静无声,只来得及看见那侍从的身形蓦地僵住,一手扶着门框,侧对众人,一动不动了。

几息后,大股大股深黑的粘液自他喉间喷涌而出,有的洒在门楣、门框上,如蛛丝一般牵连成粘稠的丝线,更多的粘液则是涂抹在墙壁,欲凝不凝,黏黏腻腻,顺着墙缓缓淌下。

那侍从——或者说他体内寄居的怪物,本能地想要挣扎,根根白骨从两肋旁刺穿皮囊,却被他喉间大盛的剑光寸寸搅碎,只能发出破碎的痛呼,最终倒在地上抽搐几下,肉.体归于尘土,剩下一具森白的骸骨。

这下所有人都能够看清了,原来那线银光,竟是一柄利剑。

——一剑封喉。

或许是受强横剑气的影响,陈宗主手边的万刃仿佛感受到恐怖的威胁,开始不断抖动,纵然主人的手掌如何安抚,刀身都无法抑制地发出断断续续的鸣声。

“各位看好了,”宾客俱寂,拔剑之人却微笑不变,轻擡手,那柄煞气四溢的剑便乖乖回到她手中,“我们今天要找出的,便是这样的怪物。”

“它们会披上你们熟悉的皮囊,潜入你们自以为安全的领地,踏进你们的宗门、家族,甚至……也许想伺机取代你们。”

语惊四座。

短暂的愕然之后,众人面上都严肃几分,愈加配合地点燃命灯,只有看到周围包括侍从弟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点灯证明,才敢稍稍松一口气。

期间有被“感染”的人试图闯出大门,无一例外被星浔诛杀,缠着黑色粘液的尸骨一具具垒在门槛上,死因皆是喉间一剑。

这些怪物倒也聪明,专挑实力不算强劲、平时不十分受重视的随从、记名弟子等下手,比如陈宗主身后的侍从、玉栉仙子左右的侍扇童子这类人,顶替之后还懂得混在人群中,与师长们保持一定距离,竟瞒过了不少大能的眼睛。

“尊上杀性过重了。”悟了祖师轻轻皱眉,目露悲悯之色,嘴唇翕动间念着往生咒,指尖一颗一颗地抚过佛珠。

星浔看着他,笑着颔首:“过奖,本尊所行本就是杀戮剑道。”

况且,她本就只承诺让人自由离去,从来没说过保证人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离开,这不是容它们一只脚踏出宫殿了么?

她这副坦荡的模样,反倒是令悟了祖师一时间无语凝噎,不知该如何回应。

良久,悟了祖师双手合十,叹气一声:“尊上可曾想过,若是您认错离去者是人是鬼了呢?若是无故杀戮,成了孽债,您该如何是好呢?”

耐心地听他说完,星浔垂眸,拇指蹭着剑柄,感受着指腹下共鸣的颤动,低垂着的眉眼温柔谦逊,说出的话语却近乎自傲狂妄:“我的倾日月,从不会斩错人。”

星浔笃定道:“杀戮之道,杀亦有道。我的眼睛或许会看错人,但我的剑绝对不会,它生而为斩应杀之物。”

“看来悟了祖师不大了解,”天音尊者微微一笑,绵中带刺,“走星浔那一道途的修士,对杀与不杀皆有自己的判断原则,不曾畏退、不曾滥杀。久而久之,他们手中的剑也隐隐生了灵智,对于不该杀之人,即便剑已出鞘,也会悬停空中,不得存进。”

“修士最重要的,便是对自己的道要绝对忠诚,不得欺瞒。若走杀戮剑道的修士不分黑白是非、没有心中论断,遇人便杀,那就是走火入魔、邪门歪道了。”

天音凝视着悟了祖师,弯起的眼眸中不见半分笑意。

悟了祖师几乎维持不住脸上佛性的微笑,笑容淡了下来:“老衲绝无此意。”

等所有人旁边都燃起一盏命灯,星浔简洁明了地叙述她在垂首山上的所见所闻,隐去了本体出现的部分和一些疑问,对所知信息进行了适当地增减概括,告诫众人注意宗门、家族内的人员排查。

“此等邪物,竟闻所未闻。”身边的童子里刚刚被揪出一个,玉栉仙子惊魂未定地抚着心口。

说着,她下意识看向与她交好的观水尊者,却发现观水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盯着眼前的命灯,面色莫测。

虽然心中有些困惑,但玉栉仙子并未在意——毕竟修行卜卦扶乩的修士大多令人捉摸不透,言语举止不能以常人度之,这是修仙界的共识。

观水尊者没有注意她,倒是远处有人应和:“是啊,且这邪物攻击性不算太强,可却极擅长伪装,能力让人防不胜防呐……”

“我那师侄,虽与我算不得多亲近,但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居然连我都看不出那怪物的一颦一笑与师侄本人有何不同。”

在众人心情凝重的讨论声中,宴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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