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错误的决定

向老太的墓离小屋不远，在一处开满鲜花的山坡上，也是第一缕阳光照到的地方。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人们顶着烈日排成一排，将手中的鲜花一朵、一朵地放在向老太的坟前。

“她怎么样了？”

相柳焦急地询问小果。

自从向老太去世以后，琼花便将自己封锁在屋里，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还不是那样，送过去的吃食一口也没动过。我在门口哀求了半天，她也没应过一声。”小果抬起沉重的双眼，鲜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球，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为了操劳向老太的后事，他忙得焦头烂额，此刻卸下了所有的重担，突然就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什么也不想干，只想站在这片充满悲伤的大地上，将泪默默地流尽。

“我去看看。”相柳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琼花的房间走去。

“琼花？”

他拍拍房门，试探着喊了一声。

“你还要任性到几时？”相柳担心这傻丫头想不开，赶紧动用灵力破门而入。

窗户边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她身着素衣，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奶奶下葬了么？”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窗外的桂花树，阳光透过指缝，将手指边缘柔化，琼花轻轻地闭上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在这光中消散。

“那片山坡开满了向日葵，老太太生前最喜欢捯饬些花草，想必她也很欢喜吧。”相柳舀起一勺饭菜，送到她嘴边。

她瘪瘪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师父，等三年孝期一过，我便嫁给李贺。”

这句话是试探、是挽留，也是放弃。

只要他不愿一分，她便收回这句话，这辈子也不嫁娶，安安静静地守着向老太，直到青丝变白发，最后变成她身旁的另一堆土。

“挺好。”他的心尖颤了颤，犹如褶皱的纸怎么也摊不平。

然而他只当是有些不舍，并未细细琢磨。

“待你成婚那日，师父定让你风风光光，成为月亮镇最漂亮的新娘子。”

相柳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她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难过到心如刀割，每一次呼吸都很困难。

她苍白地笑了笑，说了声:“好。”

屋外除了斑鸠的“咕咕”声，再没有刚才的热闹。

想必人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我去同奶奶说说话。”

琼花起身朝山坡的方向走去，“谁也不许跟来。”说着她踉跄了一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锋利的石子将她的胳膊划破，她扶着一棵树勉强站了起来，继续前进着……

鲜血在泥土上溅开，像一朵朵盛开的玫瑰，妖艳而又凄凉。

太阳渐渐挪向地平线的尽头，无声无息地消失，对面的山口上，只残留着一道血红。

霞光掩映着大地，空旷的山野间，偶有呼呼的风声。琼花走在这抹霞光中，只觉得格外温暖。

“奶奶。”

她蹲下身，将脸紧紧地贴在墓碑上。

“您是对的。今日我说要嫁，师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还说会给我最好的嫁妆，让大家都羡慕。”

“可是我最不愿的，就是收到他的祝福。”

“……”

少女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呼吸匀称，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与风声作伴，进入了梦乡。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相柳见琼花迟迟未归，便动身来到了墓地，怎料到她竟已陷入了熟睡之中。

他叹了一口气，实在不忍心叫醒她，便在一旁端坐着，从天黑到天亮。

冬去春来，四季轮转。

之后的这三年，琼花有事没事都在这片山坡上待着，不小心睡着是常有的事。

她不愿有人打扰，相柳便隐去身形，在那棵最高的白桦上，用灵力帮她驱赶蚊虫与猛兽。

月亮镇向来都不太平，有时还会来几个不长眼的小妖，想趁其不备将她吃掉，可惜还没伤到她一根寒毛，便人间蒸发了。

一转眼，大婚的日子便到了。

“今日谁家有喜？街上如此热闹。”

“哎呀，王大娘，这你都不知道，琼花与李贺呀！这俩可是青梅竹马，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沉鱼落雁，养眼得很呐！”

“对对对！”

王大娘猛地一拍腿，激动起来，“我想起来了，这俩小时候还一同来我家买过馍馍，走走走！沾沾喜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