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彻底恢复记忆
这场雪,直到半夜也没停过。
冬青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莲心的到来,似乎将她平静的生活扰乱,就像这处被烫过的皮肤,怎么也捋不平。
她坐在床榻上,掀开衣裳,细细抚摸着侧腰上的那道伤疤。
十岁那年,她仅仅是舔了一口黏在手指上的白糖,莲心大怒,说那是留给云华的零嘴儿,随即将炉子上烧的滚烫的水朝她身上泼去。
还好她反应迅速,只是腰身挨了一点,不然连容貌都会被毁了去。
被泼的那处与衣裳粘连至一块儿,只有用剪子将那处的粗布剪坏,最后硬生生撕扯下来。
皮肤与血肉分离。
她至今都记得那种皮肉被剥离的感觉,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这样好免去钻心之苦。
就在冬青陷入回忆时,鼻尖突然飘来了乌木沉香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桂花的香味。
刚才还清醒无比的脑袋变得昏沉,她闭眼就着,歪头睡了过去,连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一缕长发从她眉间垂下,大约是有些痒,睡梦中的她皱了皱眉。
雪,铺天盖地的雪。
还是那个孤零零的梦。
她的四周除了那抹耀眼的白以外,再也没有其他颜色。没有声音,更没有同行之人。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片贫瘠走着,积雪淹没了她的膝盖,又没过了腰身,最后遮盖住她的口鼻,她就同一个傀儡般,无止境地走下去……
“冬青。”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年岁有些大了。
“你不恨她吗?”
“她身为一个母亲,却事事偏袒,从未爱过你。你可还记得身上的每一处伤,究竟是为何而来?你可还记得常常吃不饱饭,只能去客栈捡些别人吃剩的。”
这声音如同大地深处的滚滚洪流,浑厚有力,直击人心。
过往的记忆不断地在她脑海中逃窜着,叫嚣着,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成两半,头疼的快要炸掉。
“恨,我怎么不恨!”她突然大笑起来,如花的笑靥染上血色,一滴血泪蜿蜒而下,滴在雪地上晕染开来,像是泣血的短尾鸟。
“那就杀了她,一切的痛苦都将结束。”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无数个声音涌入她的脑海,挑唆着,叫骂着,扰的她心绪不宁。
杀意不断地啃食着她的内心,她从一开始的挣扎到最后完全麻木起来,清澈的眼眸变得浑浊,最后转为一片猩红。
冬青站起身,从琼花阁走了出去,双脚踏过之处瞬间凝结成冰,阁内的植物根本忍受不了这股寒气,纷纷垂着脑袋,相继枯败。
她面无表情地走至莲心歇脚的小屋,只轻轻一抬手,那木门便脆弱得碎成了渣。
“谁啊?”
莲心慌慌张张地穿上衣裳,将随身的包裹紧紧护在怀中。那里面是她从云落山弟子那偷来的银子,沉甸甸的,足足有几公斤。
冬青披散着头发,赤脚朝她走去。
莲心松了一口气,虽说冬青的眼神令她有些发颤,她还是挺了挺胸脯,骄傲地说:“你个小贱人,这会想起找你娘了?你是不是盯上我的银子了,我告诉你,没门儿!”
“呸!”她朝她脚边吐了一口痰,面露睥睨。
“不是你的东西你也敢拿,胆子可真大!”
“还有,我盯上的不是你的银子,是你的这条贱命!”冬青脊背绷紧,手指紧紧握着,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唰——”千根银针齐刷刷地将莲心围住,近在咫尺,甚至有几根已到了她的鼻尖。
“你……”莲心的话都没来得及说,那千根银针便狠狠地刺进了她的身体,扎进了她的眼球,还有的从左耳进右耳飞去,溅起了滴滴血迹。
一切都结束了。
让自己痛苦的根源。
她转过身,精致的面颊爬满狰狞的笑容,眼底里恨意了然,嘴唇也因复仇的快意而微微颤抖。
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半边,任由莲心鲜艳的血滴落在她的脚背,像是察觉不到黏腻的触感。
“冬青。”
相柳站在屋外,寒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在大雪中显得那样萧瑟,似乎与她记忆中的一个身影重合了起来。
整座雪落山已经结为冰霜,除了冻的瑟瑟发抖的弟子们,已经没有生命的痕迹。
“枳实,我是不是很可怕。”
她的瞳孔骤然缩紧,接连后退着,双膝竟控制不住一弯,跌坐在地上。
莲心到死双眼也没合上,似乎在质问她为什么。
她杀死了自己的亲娘……
试问全天下有几个会杀死自己亲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