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21-2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过于安静，张婵玩着斗地主。梁竹试图打破沉默，侧头看她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故作轻松地逗她：“啧，变化挺大啊，张同学。”

张婵头也没擡，声音平淡无波：“有吗？你忙得脚不沾地，从哪儿看出来的？”

梁竹看见她点了超级加倍，张婵正手握大牌当地主：“以前连加倍都不敢点的人，现在都‘超级加倍’了。”屏幕上，张婵依旧稳定发挥。

张婵终于擡眼，嗔怪地作势要打他：“少瞧不起人！”脸上带着笑，但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梁竹顺势握住她挥过来的手，他收起玩笑，语气低沉下去：“怪我吗？把你一个人晾着。”

张婵迅速抽回手，重新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声音轻飘飘的，像蒙了一层纱：“怎么会怪你？我只怪自己，不能陪你一起，‘纵横捭阖’，替你分忧。”这话听着像是体谅，却透着一股刻意的擡高和拉低。

梁竹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她的侧脸，她的话变少了，情绪藏得更深了。什么时候开始，连在他面前，她也带上了面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夹杂着隐隐的刺痛，在他胸腔里淤积。

深夜的公寓，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梁竹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愤懑和想要撕开那层面具的冲动，动作比平时更显急躁和用力。张婵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顶得惊呼出声：“啊！”汗水从他下颌滑落，滴在她的脸颊上，在这暧昧的夜色里，这清凉的湿意刺激着张婵，她感到了梁竹内心的汹涌。

“你不老实了，”梁竹试着穿透这深沉夜色，从她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依赖或真实的情绪。

张婵只是更紧地环抱住他汗湿的脊背，将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回应：“对不起，我不想再因为我给你增加困扰。”梁竹抱了抱她，逐渐温柔起来。

第二天清晨，张婵在满室寂静中醒来。身侧的床铺早已冰凉空荡，只有枕头上浅浅的凹陷证明他曾回来过。那个曾经被梁竹戏称为“旅馆”的小小公寓，如今更像是他自己短暂停留的驿站，来去匆匆，留下满室清冷。角色，彻底对调了。

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细密的雨丝开始敲打车窗。梁竹独自驾车行驶在空旷的高架上，两侧是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轮廓。车内死寂，只有雨刮器单调的刮擦声。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吞噬的孤独感，如同窗外阴冷的湿气，无声地蔓延开来，缠绕住心脏。

父亲沉甸甸的指示言犹在耳：“先摸清情况。谁只是挂个名？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地头蛇’？基层员工是铁板一块还是各有山头？这台大机器到底是怎么转的？哪些零件只是老旧，哪些已经彻底锈死烂掉？哪些看似松散实则关键？哪些地方在大量‘漏油’（浪费、贪腐）？”这些问题，也曾在家里听见，刚毕业父亲的叮嘱，让自己了解组织运行，企业分工，原来用意在此，可惜当时不懂。

现在企业系统权限虽然开到了最高，能看到海量的数据、报表、组织架构图在他眼前流淌。然而，冰冷的数字和僵硬的流程图，在庞大而盘根错节的人际网络和潜规则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简直是个笑话！那些在会议上对他恭敬有加的老臣们，背地里恐怕正把他当成一个不谙世事、只会纸上谈兵的“花架子”。他试图深入车间，得到的回应要么是程式化的汇报，要么是滴水不漏的敷衍，真实的运行逻辑和利益链条，被层层包裹在沉默和虚假的微笑之下。

事业上的举步维艰，情感上的疏离，两股巨大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雨，还在下。前路一片迷茫，车内的人，身心俱疲。

张婵看着窗外的天空，陷入巨大的虚空里，她很迷茫，她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安抚梁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她很爱他，但是说爱，太苍白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