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到这,舒青漓快步进了正殿,同管家打过招呼后,去了书房。书房里大多都是李念收藏的各类书籍,并无机密文件,平日里都是管家打扫整理。他有李念的准许,可以自由出入书房,也还是会先告知管家。
轻轻关上了书房房门,舒青漓走到书架前,手指在一排书上扫过,取出了其中一本。甲子纪年法,这是他通过天支地干,第一个联想到的。
甲子纪年法,由十天干和十二地支按顺序搭配组合,用于纪年,六十年一循环,周而复始。沐和六十年,为庚子年,由此往前推算,沐昭七十六年,应为辛酉年。
若是此思路正确,那十三或许指代也是此处,以辛酉年为起点,往前与往后各推十三,分别为戊申年与甲戌年。
舒青漓拿笔把这几个年份记了下来,虽说谜底尚未解开,但他总觉得找对了方向。
把书放回原有的位置,待宣纸上的墨渍阴干,舒青漓把宣纸规整地叠起来,放进了衣襟之中。等他出了书房,再去正殿时,李念已身穿朝服,在用早膳。
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舒青漓,李念没说话,温热的早膳端上桌,放到舒青漓面前。这时他才放下羹匙,退去了殿内服侍的侍女。
“王爷把这个交给陛下。”从衣襟中取出宣纸,舒青漓推到李念手边,“于铺镇曾以天支命名,或许就和甲子纪年法有关,宣纸上是以沐昭七十六年为起点,以十三为顺序,推算出的年份。”
李念拿起宣纸,打开看了一遍,宣纸上写的内容详尽,一看便明白。他把宣纸沿着折痕叠好,放入衣襟,入宫时找机会呈给陛下。
“戊申与甲戌,又当何解?”吃完早膳,李念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拭唇角后,才开口问道。
正喝山药粥的舒青漓没接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年份看似无解,仔细研究,也能有多种解法。只是他一时半会找不出正确方向,还需多加斟酌。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应,李念也没再问,只是坐在正殿稍作休息,便起身上了府门口等候的马车,进了宫。
本想提前进宫,先去光华殿见陛下,谁知一到玉銮殿,就看到刑部尚书陶若寒已经到了,迎着寒风站得笔直。李念不禁打了个冷颤,围紧了身上的披风,脚下步伐一转,打算从斜后方溜走。
陶若寒像是摸清了李念的心思,上前一步,及时出言把人叫住了。被迫留下来的李念,心不甘情不愿地与刑部尚书闲聊了几句,顺便感受了大自然最直接的寒冷。
去光华殿蹭暖炉失败,李念态度很是敷衍,和陶若寒说的每句话超不过五个字。可陶若寒仿佛兴致很高,和他东拉西扯地说个没完,直到又来了几位大臣,才借故离开了。
李念搓了搓冻红的指尖,咬着牙冷哼一声,恨不得请求陛下,马上去刑部任职,每日坐在陶若寒对面,看看陶若寒还能否笑得出来。
“在想什么呢?”叶敬卿右侧走过来,出言唤了一声,方才他就和李念打了招呼,却被直接无视了。
“啊?”李念这才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叶敬卿,赶忙找了个闲聊的话题,“我给诗儿买了礼物,明日差人送去府上。”
叶夫人生下一个女儿,名为叶诗,小姑娘活泼可爱,灵气得很。李念借着两家的关系,厚着脸皮求了个干爹的身份,看到什么新奇之物,都要买给干女儿。
叶敬卿也没再多问,更没客套地说感谢的话,有些时候是无需过多言语的。他目前的任务是和吴鸿联系,郭谦的商队前几日去了瑞国通商,主要目的,是调查花朝月夕这种剧毒毒药,在瑞国是否能够轻易买到。
下毒案结案已有三月,此时再被提及,或是有了变数。叶敬卿自然懂得,不该问的不去过问,李念手中的任务或是更麻烦,互不干扰,才是最好的协作。
执征前来打开了玉銮殿殿门,李念招呼叶敬卿快步进了正殿,殿内暖炉散发出热气,才觉身子暖和了。用手摸了一下衣襟中的宣纸,他在看到李律进来时,及时使了个眼色。
近来国泰民安,朝会上并无过多需要商议的政事,边疆传回来的也是一切安稳的消息。
今日若说有事,那便是殿中监卢袁为幼子求赐婚,求的是陈将军嫡女。陈硕嫡女本有个青梅竹马的情郎,奈何仕途不顺,科举落榜,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才一拖再拖,谁知这段坎坷的缘分,又出来了搅局者。
陈将军在军营驻守,丝毫不知朝中之事,嫁入卢府虽是段好姻缘,但他更希望女儿如愿。
陈府嫡女才貌双全,卢袁相中不无道理,李律却没有即刻给了旨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今日陈将军并不在场,朕不好替姑娘家做决定。不如待朕派人去陈府问过,再做定夺。”
这番话一出,卢袁也不好驳了陛下面子,只得行礼后退了回去。
见众臣未再有提议,李律起身离开了玉銮殿,还不忘把淳王召去光华殿切磋棋艺。命执征派人将赐婚的消息传入了陈府,成与不成,皆看缘分。
“臣听闻陈将军嫡女早有心上人,这赐婚怕是很难成了。”进了光华殿内殿,李念自在的仿佛回了淳王府,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了几口,“这情郎据说文武双全,科举考试赶上风寒,意外落榜,气运属实是不好。”
“是金子总会发光,若他真是才华横溢,中状元是迟早之事。”李律坐到矮榻上,拿起手边侍女刚端来的茶水,“淳王还真是消息灵通。”
“替陛下办事,自然要什么都知道。”从内到外都暖和后,李念才从衣襟中取出宣纸,递给了李律,“甲子纪年法,结合了天支地干。”
打开宣纸,看到的便是无比熟悉的字体,李律看过一遍,便明白了其中之意。
李念坐到座位上,待李律看完,才继续说道,“戊申与甲戌,是根据十三推断出来的,如果到目前为止,思路是正确的,那不排除谜底与数字有关。”
“臣目前有两个思路,一是整体看戊申与甲戌,在甲子纪年法中,排位在四十五与十一。二就是拆成天支地干,算其在各自顺序中的位置。”李念说完取来毛笔,在戊申上写了‘五’‘九’,在甲戌上写了‘一’‘十一’。
目光停留在四个数字上,李律忽而抬眼看着李念,“数字指代什么,才是最关键的。舒青漓去过于铺镇后,曾说过,那里除了每日自发的集市外,与其他镇子无异,人口密集,砖瓦房一间挨着一间,排列成不规整的几排。”
说到这李律停顿了一下,两人目光相接后,就明白了各自所想。
“十三的前后顺序,我更倾向于甲戌,因为人的固有习惯里,是喜欢从前往后的。而且甲戌无论甲子纪年法,还是天支地干,都有十一。”李律把宣纸叠上,推给李念,“交给舒青漓,看来还要再去一次于铺镇,才能验证心中所想了。”
到了如今这一步,谜底似乎浮出了水面,只凭猜测得出的结论,显然还不足以站稳脚跟。
李念心中还在推算另外的结论,但这显然都是后话,此时他正拿过棋盘,与李律一较高下。一句切磋棋艺的借口,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君无戏言。
先前李念住在宫中时,最爱御膳房的一道板栗烧野鸡,这菜看似简单,真要做好,也是很考究厨艺的。他吃惯了御膳房的口味,后来搬去王府,如何都觉得味道有偏差。
这以下棋为由,磨蹭着在光华殿用了午膳,为的就是这道菜。
吃饱喝足,李念满足地坐上马车,回了淳王府,他伸手揉了揉肚子,果然吃饱了才不觉得冷。回到王府,把宣纸交给舒青漓,顺便复述了李律的话。
把重点都记在心中,翌日清晨,舒青漓坐上了去于铺镇的马车。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空气阴冷又潮湿,透出一股股寒意。
皇城内道路还算平稳,出了城门,道路越发变得泥泞不堪,车夫被迫放慢了车速。
舒青漓双手拢进宽大的衣袖中,冷风顺着车与缝隙溜进来,呼吸中都带了一团雾气。他脸上的伪装做了改变,外村人多次到访,难免会让有心人生疑。
车轮溅起污泥,马车也开始轻微的颠簸,车夫拉住缰绳,小心地从小路驶过。到达熟悉的树下,向前的路平整了不少,也还是有雨水未干的湿漉。
“离月公子,于铺镇到了,地上湿滑,还请小心。”车夫说完掀开了帘子,护着舒青漓下了马车。
与车夫道谢后,舒青漓沿着主路向镇子入口处走去,沿途遇到的村民并不多,三三两两。进了于铺镇,集市也比上次来时,冷清了不少。小贩把东西放在扁担与竹篮里,都聚集在雨水相对较少的一片空地上。
这里的村民自给自足,日子也更为舒适,这样的天气,家中有粮,便不再出来了。
舒青漓在集市上转了一圈,碰到了卖油酥饼的村妇,村妇又在同身旁人闲聊,句句不离钱铺镇的一个姑娘,当起了媒婆。仿佛她不是来赚钱的,是来打发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