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对与错在这一天他杀死了理想，杀死了……
第77章对与错在这一天他杀死了理想，杀死了……
容啸之前从未考虑过人鱼的个体性存在,或者换句话说他潜意识里并没有把他们当作一种富有情感的正常生物。
他专注于实验时仪器上记录的数据，专注于同事间的交流，专注于这份拯救世界的伟大使命……
如今他第一次意识到,在记录数据时只要一擡眼便是将死的人鱼；同事闲聊之时随意划去的一个代码便是一条性命；众人行走在这明净实验走廊,每个人昂首挺胸神采奕奕，但只要转头，一面玻璃之隔的地方便满是断臂残骸，尸山血海。
在那被所谓大义与理想粉饰的迷雾散去后，容啸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一切。
所谓的希望，是用血堆积而成的。
“关于你失职的事，还好后来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并且算是将功补过,我们和管理层争取了一下，你不用负法律责任,只是记一次大过，会记录进个人档案里……”
待事件安定下来,被拘留处罚几天后负责人将容啸带出来开始说明后续处置情况。
闹出这种事只是记过，说实话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只是容啸全程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复。
早就听说对方这几天精神状态都不太好，负责人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忍不住安慰道：“其实没事的,虽说是记录进档案，但其实这份记录不会影响你后续的荣誉和收获，就当长个教训。”
容啸依旧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那些话。
沉默了半晌，负责人感觉气氛有些压抑,不放心地拍了拍他，担忧道：“怎么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就问出来吧，问出来才好解决。”
容啸终于慢慢擡眼，眼眶乌青，神情颓废，轻声道：“他们……那对母子怎么处理？”
“这个啊，”负责人只以为对方是关心自己后续的工作，如实道：“那只雌性人鱼情绪太不稳定，我们认为她已经不适合继续抚养幼崽，权衡利弊之下，我们决定放弃母亲抚育的原始方式，安排更多的研究员和专业仪器确保幼崽的存活率，你的话会分配另外的研究任务，放心，其实也只是换个工作而已。”
容啸愣了愣，迟疑道：“不进行抚育，那雌性人鱼……”
“她的攻击性太强，生命指标也在直线下降，不出意外应该会安排给第四科研组进行极限预测相关的实验，这个就不归你管了。”
容啸忽然睁大了双眼。
极限预测就是评估人鱼净化因子对rad病毒的最高净化能力，这算是计算细胞分解量的必要实验，只是对实验品的损耗太严重，目前经过这个实验的人鱼几乎没有生还可能，所以管理层对这项实验十分慎重。
毕竟，人鱼是宝贵的、不可再生的实验品。
意识到这和判对方死刑没有区别，容啸心头一震，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样不行吧，蒙兮儿他才不到一周岁，他……”
话音未落，容啸像是突然回神，瞬间噤声。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随后传来负责人试探低沉的声音：“‘蒙兮儿’是什么？”
容啸张了张口，没敢出声。
负责人眉头紧锁：“你还给那个幼崽起了名字？”
容啸下意识反驳撇清关系：“没有，这是他自己的名字……”
“那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容啸沉默。
负责人眉头紧锁，似乎对他十分失望，欲言又止，最后呼出一口气，严肃道：“你现在的心态有很大的问题，我会上报安排心理专员对你进行评估，在此之前你不能参加实验，就留在这里反思检讨。”
容啸低着头不敢再多言，轻声道：“明白。”
———
“这一切为了什么？”
“为了千千万万民众的性命，为了曾经留恋的家园，为了这璀璨的文明，更是为了整个星系的未来……”
“不用害怕和迷茫，我们所有人将一起背负这一份沉重而伟大的责任，你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将镌刻进历史的长河中，这一切的付出与坚持都将是赞歌……”
不知道为什么，容啸做了个梦，梦里再次看见了当初进入研究团队的场景，那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信心满满地在星际徽章之下宣誓并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姓名。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惧挑战、不惧困难、不惧危险。
在梦中，领队的人看着他们笑着鼓励道：“全人类甚至是整个星际，都将记住并感谢你们的付出。”
听着这样的称赞，容啸眨了眨眼睛，他忍不住开始反思这句话，他们在努力拯救世界，这是崇高而正确的……对吗？
忽然间，容啸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他下意识转头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带血的蓝绿色眼睛。
那个人鱼、那位母亲，正抱着孩子注视着自己，她和孩子身上都满是伤口和血迹，和这里衣冠楚楚宣誓的人们格格不入。
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带着幽怨、痛苦，和最深沉的恨意！
容啸猛然心中一颤——
到底是谁在承担这个所谓拯救世界的责任和代价？？这场“伟大的事业”中真正在流血、在痛苦的到底是谁？！
换位思考一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伟大”，病毒对人鱼实际上并没有太大威胁，这场所谓的“救世”对他们而言就是彻头彻尾的毁灭！！
救命、救命！他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那些尸山血海如鬼魅般缠绕住容啸，无数的冤魂哭泣呐喊，他们诉说着痛苦，重复着仇恨！
“你们这些冠冕堂皇，自私自利的刽子手——！”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骤然响起，整个基地抖动了起来，在梦中挣扎的容啸猛然睁开双眼。
房间里突如其来的震动让惊魂未定的容啸有些茫然，他第一反应是发生了地震，但随即基地的一级警报被拉响，应急悬浮屏幕弹出！
“警报，基地发生袭击事件，安全系统严重损坏，请人员紧急撤离！重复一遍，请所有人员紧急撤离！”